不等她回话,时不虞撑着伞往前走去。
白日里走动的人多,才下半日的雪还没有沉积太多,路上的湿痕比雪更明显。
马车正停在桥的这头,时不虞也懒得管是不是会弄脏裙摆了,只稍稍提上些许方便走路,沿着前人踩出的脚印缓缓拾步而上,来到最高处时她停下脚步转身往下看去。
平日里,京城的水巷最常见到妇人在边上浣洗衣裳,小儿嬉闹,时有小船划过,若有人亮一亮嗓子愿意唱上几句,路上行人皆会驻足观望。
可此时,水巷两边却安安静静,看不到妇人,看不到小儿,行人三两人,就连那好像无处不在的小船,此时也稳稳的停靠在岸边,仿佛在静待春暖花开。
喧嚣的京城,好像开始猫冬了。
可有人还记得正去往和亲路上的清欢和计安,以他们去的方向,风雪不会比京城小。
忘了也没关系,她搞点事,就会有人记得了。
笑了笑,时不虞往桥下走去。
她却不知,在她看着桥下思量时,水巷边的酒肆里,也有人正看着风雪中手执油纸伞的红色身影。
“去打听打听这是哪家姑娘,身影这般美妙,一定是个美人儿。”
喝得正兴起的一众纨绔子弟听到这话纷涌而至,你推我挤的在窗户那往外看美人。
有那眼神好的看到跟在她身后的那辆马车顿时笑出声来,搭着他肩膀道:“不用去打听,闻兄你看那辆马车,崭新崭新的皇室印记,最近谁是崭新的皇室中人,用我告诉你吗?”
有那喝多的已经接了话:“我们十安兄啊!”
说到言十安,一众人心情复杂,面色也复杂。
那人揽着闻兄坐回去:“换成谁兄弟我都帮你搭梯子,这位,不行。”
闻兄不久前才跟着高升的父亲来京城,对京城还不是那么熟,有些事知道归知道,却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这些时日他钱没少花,倒也认识了不少人,知道了许多事,当下便笑:“这里边有说道?哥几个快提点提点我,我可不想才来京城就给家里招祸。”
一众世家子对这人最看得上的就是这一点,怎么玩怎么闹都行,但不能给家里招祸。
他们也同是如此,那些玩起来不管不顾的他们才看不上。
家族才是根,是他们在外边逍遥的底气,当然得维护好了。
那人于是也就和他说了几句真心话:“她是安皇子的未婚妻,但在我们眼里,她是言十安的未婚妻。言十安那人真是个读书的料,我和他同在书院那会,他就没从榜首掉下来过,但他对我们这些读书死活读不进的也从来都没看不起过。在外边碰着了会停下来和我们说话,谁有宴请去请他镇场子,他只要不是真有事都会去。要是有人去请他指点个书本上的事,他能给你仔仔细细的从头讲到尾,一直说到你听懂为止,都不会有半点不耐烦。”
在场的其他人都点头附和。
那人继续道:“别觉得我在夸他,在京城你随便找个人打听,看看是不是都挺看得上他。和那个皇子身份没什么关系,有真才实学的人谁不高看一眼。他考举人,中进士,在浮生集拿下的魁首数目至今无人打破。南贤北圣雅集那回,他是唯一一个参与的小辈,那诗一拿出手,谁不夸,这是真本事。”
就算是知道这些事的也都听得认真,时不时跟着点头附和。
“他为人也没得挑。京城几个大书局抄书的纸和墨条,他都免费供了几年了,书院里好几个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差点读不下去的,也都是他出钱供的,他不说,别人也不知道,可我伯父和齐心先生是好友,稍一打听就知道了。这样的皇子,多来几个才好。我自己不是个东西,但也不妨碍我喜欢这种有本事还有心的人。”
“他做的可不止这些。”另有一人开口:“据说好些个学士,这几年冬天的炭火都是他送的。”
“对对,我也听说了,还听说他请人把几个条件不好的学堂都重新翻修了。”
“何止,去年有两个老夫子过世,起灵的钱都没有,也是他出的。”
“还有还有……”
一时间,酒都没人喝了,互相交流起自己知道的关于安皇子的事来。
而这些事,必然会传播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