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太师将破缨安放到马鞍上特意设置的地方,翻身下马朝楼单伸手相请:“楼将军可敢与我近身一叙?”
楼单仰天大笑,将自己用惯的长刀同样放下,下马走上前来,边道:“你伏将军都敢,我有何不敢!”
两个之间已只隔着半个马身,暗地里互相提防着,面上却皆是云淡风轻。
反倒是两方大军因两人的举动起了骚动,都想上前,但见对方不先动,又都不敢动,互相制约住了。
“做对手已有半年,如今楼将军可有把握攻破我守的城池?”
“我倒是想说句大话,免得灭了自己威风,但不知为何,看着你,我就像在看镜子里的自己,这话便说不出来了。”楼单看着他笑了:“还是有点不一样,我胡子拉碴,你那把胡子每次见着都漂漂亮亮。”
伏太师捋了捋胡子:“在朝中打了二十年瞌睡,染了一身文官的臭毛病。”
“看样子大佑的文官也一样讨人嫌。”
“非常讨人嫌。”
楼单再次哈哈大笑,然后利落的说回正事:“你在打什么主意。”
“丹巴国的主意。”对上他讶异的视线,伏太师笑了:“楼将军觉得,和丹巴国守将相比,是我这根硬骨头好啃,还是他的骨头好啃?”
楼单不愧有战神之名,听得这两句立刻就反应过来:“你们现在在丹巴国手里吃的败仗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坏扎木和丹巴两国联盟?!”
“成功了吗?”
想到朝中如今正为此吵成一团,两国联姻拖至如今没有动静,其他事也全都搁置了,楼单连连鼓掌:“一方接连拿城,助长他们的气焰,一方却一城都拿不下,一轻一重之下,这联盟如何能成。好招,真是好招,伏将军真是使了个好招!”
“这不是我的招,做下的安排也远不止这些。”
伏太师只说了这么一句,却未将话说明,留下的悬念足以让楼单多想,他还不好追问,但无论是谁的招,事实就是这个招奏效了,扎木和丹巴两国何止是联盟未成,还颇闹了些不愉快。
想起他之前的话,楼单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你想让我去攻打丹巴国。”
“战神之名,需要胜仗不断来加固,可你攻不破我驻守的城池。”伏太师定定的看着他:“今年不行,明年,更不可能。”
攻打大佑还是丹巴国,对楼单来说没差。他之所以来攻打大佑,是丹巴国派人来游说让君主动了心,所以才和大佑反目。而丹巴国挑起了扎木国和大佑的战争,如今却又想撕破之前的约定,朝国多少人愤愤不平。
既然如此……
楼单瞬间把前后想了个遍,国君什么态度,朝臣什么反应,最后发现,只要扩大了扎木国的领土,拿的是谁的城重要吗?
如此一来,还再一次加固了他战神之名。
之后回朝挂印,他这一生战功赫赫,不曾一败,将来史书上谁敢置喙他楼单半个字!
至于伏威是不是利用他……
当然是。
但他确实需要一场胜仗来应对朝中对他的质疑,与其说是利用,他更愿意称之为互利。
“何时?”
伏太师笑了。
他从不曾怀疑楼单是不是会不信他,若连正确的判断力都没有,连机会都抓不住,成就不了他战神之名。
“那日我会在城楼上插上我的破缨枪,你留意。现在……”伏太师取下破缨:“为了让我们都不被人安一个通敌的罪名,来比一场。”
楼单大笑,取下长枪指着他:“来!”
这一战,两人打得酣畅淋漓。
他们是敌人,但半年打下来,也是惺惺相惜的对手。
听闻和谈一事已经定下来,并且是由章相国主持,时不虞笑了,一切如她所料,接下来,就看章相国打算送出去几城了。
平日来送消息的都是言十安,见今日是言则送来,她问:“他做什么去了?”
言则心下暗喜,公子的心思没白费,这一趟不来姑娘就惦记上了。
“庄公子曾公子和窦公子来探病,公子在陪他们。”
“他又吃药了?”
“没有,公子说在他们面前不必如此,交待一声他们不会往外说。”
时不虞点点头,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少吃点为好。
“正好,你去一趟夫人那里,和她说我有很重要的事和她说,请她定个地方,我去找她。”
言则应下,犹豫了下又问:“小的不能瞒着公子……”
“你直说便是。”
言则放下心来,行礼告退。
万霞进来就听着了这事,将刚炸好的鱼骨放到桌上,道:“要亮明他们母子的身份了?”
“嗯。”时不虞拿了一块送进嘴里,又酥又香,好吃得很。
“我想过是不是要先藏一下夫人的身份,先给言十安捏造一个母亲,后来觉得不能如此。皇子身份不同其他,若第一次是假的,第二次也容易被人怀疑是假的,一次就砸实了才是正确做法,所以需要夫人配合。”
万霞心疼的看着她:“姑娘接下来要辛苦了。”
“底子夯实了,不怕。”时不虞又吃了一块鱼骨,抬头笑得一脸狡黠:“阿姑要是心疼我,就多给我做些好吃的。”
万霞把她的嘴捏得嘟起来:“实在是也没亏待过这张嘴,怎么还是这么馋。”
“都怪阿姑做的太好吃了。”时不虞被捏着嘴,含含糊糊也把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反正不是她的错。
万霞拿她有什么办法,给她擦了嘴,又把书放到她手里,去灶屋看熬的汤去了,姑娘多半一会要出去,得先吃饱了才行。
果不其然,才喝了一碗汤言十安就过来告知:“兰花姑姑来了。”
时不虞看着桌上还未动的菜有些舍不得,阿姑做的都是她爱吃的!
“可以让她稍稍等等我吗?”
“你安心吃,无妨。”言十安拿起旁边的筷子给她布菜。
“你不是说庄南他们留下用饭吗?怎么过来了?”
“出来一会无妨。他们在喝酒,我说我现在红斑虽然退了,但还喝不得酒。”言十安有些不放心:“用我陪你过去吗?”
“不用,真论身份,她还压不过我。”时不虞说完,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了:“小安安,我好像一不小心又长了辈分!”
言十安只当没听到,把汤碗递到她嘴边:“我让言则带人护持在你身后,阿姑不可离你左右。”
时不虞被动用汤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