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南,展颜。”
两人对望一眼,上前应是。
“下一战,你们各领一路兵马去挣军功。”
计安看向他们,一个是待自己始终热忱的兄弟,一个是未来的姐夫,从近来的表现看是有本事的,也沉得住气。
“展颜,你若想和我阿姐走得长长远远,就需得在你套上驸马这个头衔之前为自己打下来一片天地。有这个为底,将来你才有底气站在阿姐身边。”
展颜躬身应下,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知道安殿下是在为他考虑。
附马和附马也有不同,一个有军功护身的附马,和仰仗公主才能立身于天地的附马,怎会一样。
“庄南。”计安转头看向好友:“我之前得到消息,贺家完了。你家素来和贺家交好,你父亲受牵连降了官职。庄家想再上一层楼,需要你带着军功回去。”
庄南性情中人,再想到之前十安拦着他娶贺家女时身份什么的都都还藏着,却仍冒头他多心的危险提醒他,心里就已经满腔都是为殿下拼死的念头。
“殿下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计安轻轻点头,很好,他最看得上的就是庄南这股子傻劲。
“吴非,游宵,时绪。”
其他人退下,三人上前应话。
“今晚你们留在衙署不要离开,等我从老将军那里回来再安排你们。”计安道:“你们手底下的人手是一支奇兵,我得晚些才能决定要怎么用。”
游宵和时绪齐齐行礼:“听凭殿下调遣。”
吴非则是拱拱手,虽然和军队共事已经几个月,但他仍没适应那些个规矩礼节,不就是应个‘好’的事吗?做什么非得做那么多表面功夫。
都很累了,明日又是大战,计安挥手让大家都散了,叫住时鸿为首的时家人道:“一起过去。”
知道他是要去找祖父,时鸿没有废话,示意其他人都静候,等着安殿下和自己人交待好。
没让他们等多久,计安就和他们一起出了门往后院走去。
时衍虽是长辈,可显而易见,时家将来的掌权人,是时鸿。
所以离计安最近的,也是时鸿。
计安抬头看着月色,语气轻浅:“不虞第一次来找我,就是为了时家。为救时家,她用自己来和我做交易。”
时鸿看身前的人一眼,接话道:“听小弟说过小妹为家族付出了许多。”
“时鸿。”
“是。”
“你们时家,要对得起她。”计安头也不回,可语气中的认真,却是让隔着几步的时绪都听得分明。
时鸿郑重承诺:“时家无人敢忘,时家还能存续是因为谁。”
计安似是笑了笑,这个话题明明可以继续,他却硬是将话头断在了这里。
一切和利益权术沾上边的事情,他都不想和不虞扯上关系。
她是为时家而来,可她回报的,早就超过当时救时家人时自己付出的。
不虞,从来都不占人便宜,送到她手里她也不要。
进了院子,计安扬声道:“老将军,我来叨扰了。”
时烈在书房门口将他请了进去。
看着支起来的图纸,计安心下的那点不安缓缓落下来,有这幅图纸,有对符源城极熟悉的老将军,明日这一战,不说赢,至少不会那么快败。
只要能撑住几日,就好。
事实也正如他预料的那般,有老将军的老马识途,有游家时家和吴非以及他手底下能动用的人为奇兵分别诱走敌军兵力,头两天确实打了丹巴国一个措手不及,击溃了他们部署在符源城外的大军,让大佑大军有机会摸到了符源城的城门。
可兵力上的悬殊让他们并没能占据多久的上风,就迎来了对方的反攻。
哪怕他有不虞的四阿兄为他撑腰,有不虞的祖父事先提供舆图,有他提前做好种种准备,但在强大的兵力面前,撑到第四日时就已经到极限了。
可这点时间,不够。
如果现在退守城内,还未做好准备的朱曜城撑不住几日。
中军帐内,计安计算着方方面面的事,发现他最多再撑一天了。
“殿下。”斥候进帐来,语言简练:“东边发现有大军移动。”
东边。
计安心下一动,东边好像是扎木国的地盘。
“再探。”
很快,斥候队长回报:“殿下,末将收到一封对方箭射来的书信,末将试过了,安全,请您过目。”
岩一接过来,用言宅特有手法验过后才交到殿下手里。
计安拆了信,其上只有一行字:小十二要的援军,竭尽所能,三万。大阿兄。
或者是受了不虞的影响,又或者是终于等来了援军,还是自己人,计安看着这行字只觉得飘浮的心漂漂扬扬落在了实处,有这三万生力军,再扛三天应该不成问题。
他闭上眼睛稍微缓了缓,然后道:“和他们能拿主意的人说,先驰援,把丹巴国的气焰打下去再来见我。”
“是。”
只一场战事,计安就确定了很多事。
比如说,来的不是匆忙调来的新兵,全是老兵老将。
再比如说,来人令行禁止,军纪严明,不是假冒。
他无法想象,伏太师担着多大的风险将这三万兵马送到他面前。
要想瞒过大佑,不被问责,多是和扎木国有牵扯。
而东边,正是扎木国的地盘,若他心思坏一些,完全可以治伏太师一个里通外敌的罪名。
身在京城的不虞,得多信任他才能做到这个地步,伏太师又得多信任不虞,才敢如此做。
这样的信任,他二十余年想尽办法不曾得,却在如今,又轻易得到。
而那个给他信任的人,得费多少心思才让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全都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正因为知道,他才更难过。
不虞将她的能力,将她能做到的事都坦坦荡荡的暴露在他面前。
这么的自曝其短,是因为,她完全没给自己留将来。
那个总是喊着‘言十安’的人仿佛在耳边和他说:看到没有,我能算到你前边去,我能辖制你,你怕了吗?
又嚣张,又自信,还勇往无前。
这般重要的时刻,计安仍是伏在手臂上好一会没有动弹。
他要如何让那人知晓,他,从来没怕过她。
也,从来未疑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