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已经让嫂子们催清清了？”清清显然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吓得咕咚一下将嘴里的桑果咽下去，她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瞪的滚圆，“嫂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看着人跟只受惊了的小猫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能跳起来的模样，何氏忍不住轻笑着，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用随身的手绢沾着水壶里的水，边给人擦着脸边道。

　　“放心，刚刚辰时初，娘也是怕你贪玩会误了课才让我们催你的，现在下山还赶得及。”

　　“呼……”听到自己没迟到，清清很显然松了口气，小手还作怪似的在自己小肚子上轻拍了两下，感受到肚子上返回来的小波浪，她自己就把自己给逗笑了。

　　那笑容灿烂的，让站在她面前给她擦脸的何氏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俩人你冲我笑笑，我冲你笑笑的，直到何氏给她擦完脸，牵着她的手往山下走时，周青山几人还能听到她雀跃的声音。

　　“嫂子嫂子，等等下山之后，我可以拿些桑果吗，我想送给先生，送给水生，还有……”

　　听着她都快把和周家交好的几家人名念完了，声音才逐渐远去，被留下的周振年几人对视一眼，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们这边一边笑着一边接着摘桑果。

　　那边，清清就自己蹦蹦跳跳的抱着一包桑果来到了秦秀才家门前。

　　何氏两人原本想把她给送过来再走的，但时辰实在是太晚了，清清就懂事的自己跑了过来。

　　讲实话，她一路上已经很用力了。

　　但人小腿短，等到她跑到秦秀才家中时，因为她们下山慢了点，还是不免迟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辰。

　　小心翼翼的趴着门缝往里看，清清看着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仰躺在一个躺椅上的人，都有些不敢进门。

　　偏秦秀才好似也跟真的睡着了一半，任由清清在门口站了半晌，都没出声。

　　到最后，还是清清先耐不住腿酸，小心翼翼的推门走了进来。

　　“先生……”宛若蚊蝇一般的奶声在院中响起。

　　秦秀才这才慢慢睁开眼，一双精明的眼中哪儿有刚睡醒的惺忪，可他却还是故作刚睡醒一般，懒洋洋的道。

　　“是清清啊，来多久了，先生方才睡着了，没有注意。”

　　这要是别的孩子在这儿，听到秦秀才后半句话，那估计八成就要说早就来了，好将自己迟到的事给遮掩过去。

　　可从小被教导哪怕被罚，都不能撒谎的清清，这个心思也只在她小脑袋里转了一圈，就被她给摒弃了出去。

　　小姑娘操着一口小奶音老老实实的就道：“辰时末来的，刚来不到一炷香的时辰。”

　　这时辰的记法还是秦秀才教给她的。

　　“是吗？”将涌上来的星星点点的笑意压在眼底，秦秀才眉头一皱便道，“那清清可还记得我们先前约好的上课时辰是在何时？”

　　清清声音更小了：“辰时中。”

　　“那清清就是迟到了？”

　　清清心虚的点点头。

　　秦秀才坐直了身子，眉头顿时皱的更加厉害：“清清，先生曾教你的话，你是都忘了吗？”

　　“君子以诚信为本，守时也乃诚信中的一种，如果你连最基本的诚信都做不到的话，我想，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东西了。”

　　“先生！”没想到人会说得这么严重，清清吓了一跳的同时，眼下意识就红了。

　　不过，她也知道今天是她犯了错，故而，原本娇气的小姑娘，今天哪怕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了，可她还是憋着没让泪流出来。

　　只泪可以忍，声音中的哭腔却无法掩盖。

　　“先生……”小小的人儿抱着一个比她两只手加起来还大包袱站在那里，委屈的小奶音怎么听怎么可怜。

　　“清清知道错了，您别生气，清清下次再也不敢了，要不，要不您就打清清的手板心吧，清清不哭，您别说不教我的话，先生……”

　　小丫头往前走了几步，好似想到人的身边。

　　可看着秦秀才的冷脸，终究，她还是强忍着让自己站在了离他有几尺的地方。

　　师徒两人就隔着那几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

　　明明距离不甚遥远，可清清却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小丫头终于绷不住了，哭腔都溢出了小嘴。

　　可就在此时，秦秀才却忽然道：“想让我原谅你是吗，清清，先说说吧，你今日是为何迟到的？”

　　“记得，说实话！有理的话，我可以酌情原谅你这一次的过错。”

　　他罕见的放了人一马。

　　清清，却顿时更想哭了。

　　垂眸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包袱，她小心的走过去，将包袱摊在秦秀才身旁的桌子上，让人看着里面的桑果，哽咽道。

　　“先生还是罚清清吧，清清是因为去摘这个，贪玩忘了时辰，所以才迟到的，清清，清清没有理，对不起，先生。”

　　小姑娘认错的态度简直不能更好。

　　秦秀才却沉下了脸：“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吗？”

　　“清清，贪玩是孩子的天性，这我不怪你，但清清，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多少能成大事者，都是可以克制自己天性的人！”

　　“比如先生之前跟你讲的故事中的那位先帝，他之所以能从一届弃儿成就大业，就是因为他会克制自己。”

　　“清清，先生本以为，你也是个懂得轻重的人，但今天，你实在是太让先生失望了！”

　　清清什么时候被他说过这样重的话？

　　当即，她就彻底绷不住了，泪顺着脸滑下，她哽咽着拽过人的衣角就道。

　　“先，先生，对不起，清清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这样，清清害怕，清清下次真的再也不敢了，先生……”

　　秦秀才是很想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中狠拽出来，好好将她晾上一晾的。

　　可看着清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哭红了的模样，终究，他这个“狠心”了一辈子的人，还是没舍得将衣摆从人的手中拉出来。

　　低垂着头看了人半晌，看着人一点一点的平复下来后，他这才缓缓道。

　　“叫先生也无用，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清清可记住今日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