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狠狠地给周老太磕了个头，水生带着哭腔便道。

　　“婶子，我娘她快不行了！”

　　“什么？”周老太是真被他这话给吓了一跳，“快不行了？怎么会快不行了呢？你娘前两天不是还能下床给你做东西的吗？”

　　“这才几天，怎么就不成了？是郎中说的？”

　　水生痛苦的点点头：“是，郎中说，我娘的身子底子实在是太弱了，之前又伤心过度伤了身子，再加上她还怀着弟弟妹妹，家里又没什么好的吃食养着，所以，所以就……”

　　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周老太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房内气氛陷入了一片沉默。

　　好半天，还是周老太叹了口气，主动道：“好孩子，不哭了，想想你娘，你娘要是看到你这样，估摸得心疼死！”

　　“起来，说说吧，你想让婶子帮你啥，你放心，只要婶子能帮你的，就绝不会推辞！”

　　虽在来之前，就猜到周老太八成不会推辞，可在听到人这样说时，水生还是感动的哭出了声。

　　看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就连清清都吓了一跳。

　　小姑娘巴巴的从袖子里拽出何氏刚给她做的新手绢就踮着小脚想往水生手里塞。

　　水生却没有接，感动的看了她一眼后，他又是一个头就冲着周老太磕了下来。

　　“婶子……水生在此谢过婶子了！”

　　周老太摇了摇头。

　　水生也不再耽误时间，爬起来跪直了身子，他红着一双眼看向周老太便道。

　　“婶子，如今，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我想跟您借点钱，带我娘，去县城找郎中瞧瞧。”

　　“李郎中说，我娘，我娘还能撑一段时间，我不想叫她，叫她就这么白白的等死，所以，我想借您半吊钱。”

　　或许是觉得自己借的钱真不少，在说完后，水生又急忙自己加了一句道。

　　“您放心，等，等这件事过后，我肯定会努力上工尽快给您还回来的！”

　　“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可以去村长那里立个字据，我肯定不会赖账的，婶子，你相信我！”

　　眼看着人这好似只要自己不相信，就能立马去村长那边立字据的人，周老太无声的叹了口气。

　　“立字据就不用了，都是一个村看着长大的，婶子怎么可能不信你？”

　　“只是水生，婶子问你，如果这半吊钱，也不够救回来你娘的命的话，怎么办？”

　　看着水生好似立马就要反驳，周老太一手止住了他，嘴里还在接着往下道。

　　“婶子不是咒你娘，是你年纪小，婶子必须的把话都给你说明白。”

　　“要是婶子没猜错的话，你今天来借钱的事，你娘应该不知道吧？”

　　水生不吭声了，那样子，一看就是默认了。

　　周老太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也知道你娘不会同意你来借是不是？水生，县城医馆的抛费可不比咱们村，半吊钱扔进去估摸着都听不到个响。”

　　“婶子可以把钱借给你，但你有没有想过之后的事儿？”

　　水生愣了，他一向很少去县城，哪儿知道县城医馆花费居然能这么高，半吊钱在他看来已经很多了。

　　可……

　　他低下了头，眼中的痛苦之色更加浓郁：“没有想过，但婶子，我，我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我娘等死啊！”

　　“她还那么年轻，我爹，我爹走的时候，嘱咐过我要我好好照顾我娘的，我，我……”

　　他哽咽的说不出话。

　　周老太看着都有些心酸：“婶子不是说不借给你钱，婶子是想让你好好想想，是拿这半吊钱好好给你娘养养，指不定还能养回来些，还是直接去县城医馆试试看。”

　　水生不知道。

　　他抬头茫然地看着周老太，知道人这是为了自己好。

　　但到底有关于他娘的性命，这让他怎么敢赌？

　　可不赌的话，县城医馆……又哪儿是他付得起账的？

　　房内，越发变得安静起来。

　　隐约听懂了这件事的清清也不给人递手绢了，黑眼珠来回看看两人，小手疯狂的在身前绕着。

　　就在水生一咬牙，决定赌一把时，她忽然道。

　　“水生，郎中叔叔要是没有办法的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见先生啊？”

　　虽然不知道秦秀才是打哪儿学的医术，可在清清眼里，她家先生天下第一厉害！

　　水生对秦秀才了解不深，闻言还有点疑惑：“见你先生？见你先生做什么？”

　　没有经过先生的同意就要爆出他的事情，清清有点心虚。

　　但看着房里就他们三人以及水生脸上的泪痕，她还是一咬牙道。

　　“看大娘的病，先生有没有法子啊，先生好像会那么一点点医术……”

　　一点点医术啊。

　　虽然对读书人一贯都很尊崇，可在听到清清的话时，水生还是失望的低下了头。

　　他知道清清这是好意，可郎中都说没法子的事儿，只知道读书的秀才又能怎么办呢？

　　“清清……”深吸了口气，他就想拒绝。

　　周老太却从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眼清清，她转过头便看向水生劝道。

　　“反正都在一个村里，试试也不费什么功夫，水生，要不你就带你娘过去试试看。”

　　“要是不成的话，婶子再借给你钱，让你带着你娘去县城看病，怎么样？”

　　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一时之间，水生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终究，迎着周老太母女俩的眼神，他还是缓缓磕了个头道：“那就，麻烦婶子了。”

　　“不麻烦。”摆了摆手，周老太看向清清，“既然决定要去了，宜早不宜迟，清清，你现在就带着水生去你先生家一趟吧。”

　　“记得带上碗豆花，也让你先生尝尝这新鲜吃食。”

　　不用周老太吩咐，清清其实也会这样做的。

　　但人如今既然这样说了，清清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目光投向水生，她甜甜一笑便道。

　　“那水生，咱们现在就去问问吧，你别担心，先生很厉害的，大娘的病，先生一定会有法子的！”

　　是吗？

　　勉强扯了扯嘴角，水生其实没抱多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