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我是专门来感谢你们老周家的。”黄嫂子摇了摇手中的篮子，上面放了一些野菜和两三个鸡蛋。

　　清清还没睡下，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忙穿了鞋跑出去，奶音甜甜的，“水生哥哥，黄嫂子，你们来啦！”

　　她还没出门槛，周老太就捉住了她的衣领，生怕一场秋风过来，吹得清清染伤寒，连忙拿起外套给清清穿好。

　　“周婶子，上一回真是感谢清清了，这鸡蛋野菜可不要嫌弃。”黄嫂子说完轻咳了两声，又拉了拉身旁的水生，“还不快点给你周奶奶道歉！”

　　黄嫂子这时候严肃极了。

　　水生低着头，声音也是低低的，“周奶奶，对不起，上一次我不该……不该执意找你借钱，给你家……特别是清清添麻烦了。”

　　“黄嫂子，这不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吗？”

　　周老太摇头叹气，粗粝的大手摸了摸水生的脑门，“水生是个好孩子，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谁家有困难，还不都是互相帮衬着些。”

　　将手中的篮子又递了递，黄嫂子目光柔和，“上一次多亏了清清哩，特意麻烦秦老伯去我家，扎针看病费不少心。”

　　“后来秦老伯劝了我不少，我也想开了，身子骨好了些，这才过来的。”

　　周老太扫了一眼她的肚子，神色缓和下来，“胎像可安稳了？鸡蛋你自己留着吃吧，肚子孩子可缺不了好东西补补。”

　　黄嫂子又摇了摇头，“水生去地主家打短工，挣了一些钱，家里不缺鸡蛋。”

　　她又低头，看向这白净女娃，“清清，你快收下吧，不然我……”

　　经过付大夫送自己药材的事情，清清立马懂了，黄嫂子送东西，不单单是为了表达感谢，也为了她自己也能安心。

　　清清看了一眼周老太，得到同意后，伸手便接了那竹篮食物，声音带着奶气，娇软得让人心都化了，“好哒，谢谢黄嫂子，我收下啦！”

　　“下次我家做卤猪蹄，嫂子你一定来我家做客哦，我娘做的菜可好吃啦！我每一次都要吃一大海碗，吃得肚子鼓鼓哒。”

　　说着清清比了比划那碗有多大，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副认真的模样，这样子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笑了，连水生也抬起头，咧开嘴笑得灿烂。

　　篮子脱了手，黄嫂子神情看起来轻松了些，听到邀请，倒没有推脱，微笑着点头，“谢过婶子和清清，那我们回去了。”

　　她牵起水生，转身准备离开。

　　王氏走上前，“客气啥，黄嫂子，我送送你。”

　　周老太也正要将清清抱回房里，准备午睡，清清却扭着小身子，挣脱她的手，小奶音抑扬顿挫的，“黄嫂子，让我来送你，我想跟水生哥哥说话。”

　　王氏看向周老太，周老太没拒绝，挥了挥手，“去吧。”

　　便不坚持，去了灶房忙活。

　　“好耶。”

　　清清笑脸盈盈，蹦跳着跑去黄嫂子的另一边。

　　黄嫂子牵起她肉肉的小手，柔声道：“清清你怎么这么乖哩，要是我肚子里的娃娃也是像你一样乖的就好了，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清清嘴角翘得老高，“黄嫂子，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会喜欢哒，你一定要养好身子呀。”

　　“上一次，水生哥哥担心坏了，我也担心坏了，幸好有先生的帮忙！”

　　说着，她去看水生的反应，这路上，她感觉水生哥哥不开心，被自己娘亲说了，他很难受吧？

　　被提到的水生挠了挠头，在黄嫂子的另一边，他的头像是垂得更低了。

　　看到这，清清扬起小脸，努力为他说话，“黄嫂子，你莫怪水生哥哥呀，先生教过我一句话，叫做关心则乱。”

　　“就算是水生哥哥做错了什么，他也是因为太过关心你了哦。”

　　这话说的黄嫂子眼角湿润，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哽咽，一时间竟没有开口说话。

　　水生感觉娘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他感觉自己的心沉甸甸的，腰杆也挺直了起来，虽娘坚持他做错了，但他不后悔，如果再遇到那种情况，他选择犯错！

　　少年望着前路的目光坚毅起来。

　　深吸两口气，黄嫂子稍微平复心情，摸了摸清清的额发，“清清真乖，小小年纪懂得这么多，真像个小大人。”

　　被夸得清清肉嘟嘟的小脸一片粉红，面上笑意更甜，送出了家门口好一段距离，倒腾着小短腿往家里跑。

　　周老太已经在炕头上等着她了。

　　清清一溜烟跑回房间，踢了鞋，脱了外套，直往周老太怀里钻，一口一个娘，在周老太怀里撒着娇，又将刚才黄嫂子夸自己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笑得像偷了松果的小松鼠。

　　“你这小嘴翘得真高，都可以挂上两个水壶了。”周老太点了点她这个小奶猫，眼里不自觉地露出宠溺。

　　睡过午觉，清清吭哧吭哧爬起来，去往秦秀才家上课。

　　秦秀才和江景泽已经用完午饭，此时两人围着一小火堆，边吃黄瓜边烤花生，旁边篮子那手提处，独特的编织看起来很眼熟。

　　“先生，江哥哥我来啦。”

　　“咦，这篮子不就是黄嫂子家的吗？今天她也来我们家送东西啦。”

　　“哦。这是前天水生娘送来的，清清你要吃点吗？这黄瓜脆的很，花生也是都是黄嫂子菜园里长的。”

　　清清看着他们吃的香甜，摇了摇头，“先生我肚子饱饱哒，不吃了。”

　　离上课还有两炷香的时间，她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吃，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先生，你之前问过我人性是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点感悟哦。”

　　“你来说说。”秦秀才面色一如既往，心里却隐隐激动。

　　听到清清这样说，江景泽也看了过来，被两人这样目光灼灼的看着，突然间有点不好意思，但仍没有露怯。

　　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先生，之前你讲的刘周氏，非但不感谢秀才，还恩将仇报，而这一次黄嫂子说水生错了，可是我觉得水生没有错，就算他错了，也是关心则乱，清清觉得这不算错。”

　　“所以我觉得黄嫂子和刘周氏是两种人，但也都符合人性。”

　　“嗯，继续说。”秦秀才仍是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