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大家都回房休息去了。

　　周老太在屋里给小丫头整理书箱，“清清，明天去秦先生那儿学习可要专心，不能想着贪玩。”

　　“知道啦，娘。”

　　清清小嘴一撅。

　　学习真的好难哦，但是她只要学了，就不会忘掉！

　　翌日，窗外斜风微雨。

　　秦秀才坐在案前，拿起清清的课业，指了指上面的某处，“你可知这处为何错了？”

　　“先生，药物是药物，毒物是毒物呀。”清清拿着毛笔，有点懵，怎么错了呢。

　　她的大眼睛眨巴着，小小的脑袋，里面是大大的问号。

　　“非也。”

　　秦秀才捋了捋胡子，“这须展开讲一讲。”

　　他指了指木窗，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泽万物，是吗？”

　　“是哒。”

　　清清肯定的点点头，有点不明所以，秦先生不是在给她讲课业的错处嘛，怎么又这样转移话头，不过她没有问出来，先忍一下，也许，秦先生有他的道理呢！

　　“若这雨变大了，变成了瓢泼大雨该如何？”

　　“那地里的庄稼会喝饱了水，长得高高哒。”

　　清清小脸蛋漾出了甜甜的笑，“最后庄稼收成好，我爹娘会高兴，村长爷爷也会高兴，咱们村里所有人都高兴。”

　　秦先生又问，“那若大雨不停地下，下一个月，该如何？”

　　“那……”清清不再笑了，小嘴微微抿起，“那不好，不能下那么久。”

　　她忍不住看向秦秀才，对方眼里似乎期待她继续说。

　　清清为难地挠了挠头，“哎…那会淹了村里所有的田，水太多，庄稼就不能生长了，会死掉，大家都会难过。”

　　“是啊，你可知，这其中的关键是什么？”秦秀才微笑着，却不再多言。

　　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引导，以这女娃的聪慧，定能想出来答案。

　　“关键？”清清眉头紧锁，小脸终于严肃起来，一副沉思的样子，“下大雨会让庄稼长得壮，但是一直下大雨，庄稼就会死。”

　　她睁大了眼睛，“先生，关键就是，雨的多少。”

　　秦秀才点头，“是，更准确的说，一个字，量！”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不管何事何物，都要讲究一个量字。”

　　“药物和毒物的关系也是如此，不可绝对区分开来。”

　　清清又觉得奇怪了，“先生，我听懂了量，但是，不区分开，难不成药物就是毒物，毒物就是药物？”

　　“何事都有前提，没过量的时候，各为药物毒物。”

　　秦先生气定神闲，“但若一旦过量，便是药物变为毒物。”

　　“听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清清一拍脑门，激动起来，“先生，我想起来，娘说过苍耳子有毒，说村口的岩叔小时候就误食，差点性命不保。”

　　“所以她不准我摘了玩，碰都不能碰，苍耳子是毒物，那你能把苍耳子变药物吗”

　　秦先生合上案上的书本，微微一笑，起身道：“这有何难？”

　　“正巧，这两天该给张岩媳妇开新的方子，我带你去看看苍耳子怎么毒物变药物。”

　　路上，清清有点奇怪，“先生，不是村里有郎中吗？”

　　“张岩家情况特别，他媳妇何兰秀风寒反复，郎中治不好，又没钱去县里大夫看病。”

　　秦秀才长叹一口气，“他听说我会医术，说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哈哈哈。”

　　这确实有点…

　　“哈哈哈，有点想笑。”

　　清清笑得两眼弯弯，“他们都不知道，先生你比郎中厉害，还不比县里大夫差，只是你不愿意让所有人知道，对不对。”

　　秦秀才没有回答，只是笑而不语。

　　不到一刻钟，两人就到了张岩家。

　　他家比周家破旧多了，可谓是家徒四壁，角落的屋顶还在漏雨。

　　“秦伯，你来了！”张岩听到动静，立马从屋里出来迎接。

　　他两眼满是急切和乞求，此时已经把秦秀才当做唯一救命稻草了。

　　“我媳妇不行了，之前一个劲说难受，现在都没力气说话了，睁开眼睛都费力。”

　　说着，一个大男人都要落泪，看一旁有清清这几岁的孩子，才堪堪忍住。

　　秦秀才拍了拍他肩膀，便带着清清进了屋。

　　后面张岩收了泪意，隐隐觉得老秀才或许真的可以，忙跟着她，三人直奔病者的床前。

　　“发散风寒，恶寒发热。”

　　秦秀才指出两点，转头问一边的清清，眼含鼓励，“你来说说还有什么症状？”

　　问完，不等回答，他开始给人诊脉，两手的脉都探过后，又有条不紊地打开针灸包，从上到下施起针来。

　　清清低头去看那何兰秀，这样先生看不到她皱成了包子脸！

　　最怕先生这样考她了！

　　床上躺着的何兰秀面色枯槁，隐约透着潮红。只偶尔痛苦呻吟两声，像是疼极了…

　　清清眼睛发亮

　　“风湿疼痛，鼻窍堵塞！”

　　“不错。”

　　等秦秀才施针结束，他打开纸包里的药材，拿起其中几个，“你看这是什么？”

　　清清惊讶得瞬间说不出话，结结巴巴道：“这……不就是…是苍耳子吗？”

　　先生不会故意拿这个加进药里的吧？

　　旁边的张岩也惊呆了。

　　“秦伯，你这是何意？”

　　他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自从小时候自己误将去刺的苍耳子吞下，村里人人都知苍耳子有毒，不能吃！

　　“你若不信我，那我当即离开，不强求你接受我的诊治。”

　　秦秀才眼神坚定。

　　“这…”张岩心里矛盾极了，但观面前的老人，面色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像是吃到了定心丸，又放松下来，“好，秦伯，我信你！”

　　接过药材，他去厨房煎药。

　　“苍耳子是有毒，但是也能入药，当用药得当，便有祛风散热解毒杀虫通鼻窍等功效。”

　　等到药熬好，给床上虚弱的人用过后，秦秀才又行针一次。

　　此时何兰秀已经发汗了，脸上也有了两分血色。

　　“下次我们再来看她吧。”

　　清清回家了，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周老太。

　　第二天起床刚洗漱，周老太给她喂粥，告诉她一个惊喜的消息。

　　“刚去河边洗衣，几个媳妇都说，何兰秀好了，能下地了。”

　　清清点点头，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原来苍耳子真能当药，先生是对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