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好钉后,老会计在墓室中铺下了一张红纸,将骨灰盒放于红纸之上。又将父亲的剃须刀等日常用品以及一小包米一包香烟一把打火机,还有父亲的那两张身份证一并放入墓穴之中。
一切布置完毕,盖上了墓穴的盖板。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老会计才让那四个男子放下了一直举着的那块被面子,叠好后收了起来。
老会计又安排人去请墓地管理处的瓦匠前来用水泥将墓穴的缝隙沟一下,将墓穴封好。
这个时候,来墓地帮忙的村民开始了第二次“闹银”。这一次“闹银”的范围比较小。所闹取的对象就是郁风的三个姑父及郁风的妹夫。
郁风的妹夫给了五十块钱。
那三个姑父都躲着不肯给钱。追着找了一大圈子,最后每个人给了二十块钱。村民们有些嫌少,但想想也就算了,没有继续闹。
二姑父笑着说道:“要是老太太去世,你们闹的就多了。”这笑容中既有得意,又有开脱。继而又说道:“等到老太太去世时,也不会怎么闹了!”
是啊,“闹银”,“闹银”,闹的是一个开心。就郁风家的这种情况,大家又有多少心情去闹呢?将来等到奶奶去世时,已经有了大大的缺憾,村民们又怎么好过多的去闹呢?
墓地管理处的瓦匠,提着一个小桶走了过来。用水泥将墓穴修饰了一番。趁着水泥还没干,找来了一小截树枝,戳了两个小出气孔。这两个出气孔是墓穴的大门了。没有这两个出气孔,鬼魂就被封于墓穴之内,永远出不来了。
郁风给了瓦匠二十元的“喜钱”及两包香烟。
这个时候,老会计才将那一班一直在等候着的女性亲友引领了过来。
安琪与小妹提着衣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一来到父亲的墓前,母亲便趴倒在地,悲天悯地地哭了起来。
三个姑姑也跟着趴在地上哭泣着。
安琪与小妹围着父亲的墓穴转了一圈,边转圈边将衣服里兜着的泥土一把一把地洒在了墓穴之上。这就是所谓的“缮坟”。
“缮坟”完毕,老会计将饭菜酒水一一摆放在墓穴之上,那一付红白“哭丧棒”以及那把旧布伞也放在了墓穴的台阶上。
老会计拿过来几双鞋,让郁风安琪母亲小妹及妹夫一一换上。然后将他们原先所穿的拖鞋与旧布鞋全都倒扣在了墓穴之上。郁风与安琪的鞋面上,都已经用针线缝上了两朵白色的布花;母亲小妹及妹夫的鞋面上缝着的是蓝色的布花。
本来在七七四十九天的守七日内,作为孝子,每天的傍晚,郁风都是要到墓地上为父亲送饭的。因为工作郁风不可能在家里待这么长时间。离开墓地之时,郁风在父亲的墓穴前放了一盒火柴,小声地对父亲说道:“爸爸,我就要去南京上班了,不能给你送饭了,你自己开火场吧。”
老会计点燃了墓穴前方堆放着的几蛇皮口袋的纸钱。郁风打头,众位戴孝的亲友向着这堆熊熊燃烧的纸钱,依次磕了一个头,摘下头上戴着的帽子。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就此返回。
回去的路上,郁风的手上没有了“哭丧棒”,安琪的手上没有了煤油灯,换上了铁锹。
老会计交待拖着铁锹往前走,不可以提起来。一路上,铁锹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引领着众亲友往回走。
这时候,郁风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父亲总是要求自己将鞋跟拔起来,绝不可以将一般的鞋子当拖鞋穿;铁锹一定要提着走,不可以在地面上拖着走。为此,郁风曾经挨过父亲的巴掌。原来,只有死人的时候,才可以这么做。
二姑父跟了上来,小声地对郁风说道:“刚才在车上,我替你垫了二十块钱的押灵钱。我们把这个帐结一下子啊?”
郁风连连说道:“好,好。”掏出二十块钱,递给了二姑父。
到头来,二姑父并没有替郁风付一分钱,但在那个驾驶员的眼中,二姑父这好人的名声却是坐实了。郁风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郁风本想将这个事情告诉母亲,又想到母亲定会非常生气,最终没有告诉母亲。只有安琪离郁风比较近,但她根本就没有听懂他们说了什么。所以这个事情只有郁风与二姑父心知肚明。
送葬的队伍回家时要从下往上走,也就是从西往东走。车队绕道在村子的西头停了下来。大家伙步行走回家。
在离郁风家不远处的一个三岔路口处,点燃了一堆稻草。每一个去墓地的人,都要从这一堆火上跨越,驱除身上的晦气。
火堆旁站着一位大婶,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有京果糕片等点心。每个人经过时,都会抓上几颗,一边走着,一边吃着。大婶的另外一只手上握着一只筷子,筷子上戳着一只馒头。这只馒头是为孝子郁风准备的。
回到家之后,每个人都要向着那只摆放在堂屋正中央的石磨子磕一个头。
午饭很快就开始了。这一顿饭要比前面几天的饭菜丰盛许多。
堂屋里,也摆上了一桌菜。这一桌的宾客是有一定讲究的。郁风的那位远房表哥及其他的上表都被请在了主位之上。郁风大爹爹二爹爹等几位郁家的主要本家陪坐。
这个时候,石磨子小斗及那盆万年青已经挪到了边上。
开席之后,郁风及几位本家不断地向上表敬酒,对这几天的招待不周表示歉意。
吃完午饭,众多的亲友向郁风及母亲打个招呼后回家去了。
元旦小长假之后,安琪就要去新的公司上班了。她得早点赶回去,以便在小长假之前向老板娘辞职。
郁风走不开,小妹用电动车送安琪去长途车站,坐上了回宁的大巴。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大爹爹成了临时大总管,总管着全部现金的收入与支出。玉春作为采购负责人,大部分支出的资金都由他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