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叔公动心了
张开渠也很为难。
当年把露妹子送给功高家,本就是他二哥亲自做的主。
家里少了一张嘴,大进两口子也难得不再为当年招工的事和功高闹腾。
看着二房家的老大愁眉苦脸在一边抽烟,只让自己婆娘一个劲的哭。
张开渠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在大队当了三十多年的会计,村里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
给他这里演戏?
这个侄儿他是再了解不过了,没有好处的事绝对不会这样上赶着来办。
再说白露妹娃已经被功高家养到了十八岁,这个时候把人要回来,功高媳妇能干?
他不耐烦的看了还在哭的罗英莲一眼。
这个侄儿媳妇哭了半天,但就是对如何把人要回来一个字不提。
人家总不能白帮你养十八年的孩子吧?
至于罗英莲嘴里李二秀“虐待”张白露的那些事,张开渠最多只信了三分。
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功高媳妇对白露妹娃大约是有些不太喜欢的。
但什么“天天打天天骂”“一饿就是好几天”“给全家人洗脚”之类的话,他根本不信。
全县谁不知道纺织厂的妇联有多厉害?
看四叔拿着水烟壶一个劲的咕隆,罗英莲有些沉不住气。
看来老东西不大信自己。
她转转眼珠,和一边的张大进偷偷对视一眼。
张大进有些肉疼的微微一点头。
罗英莲这才说到了自家要把张白露换回来准备付出的代价。
一百斤稻谷加五十块钱。
听到这个条件,张开渠被气了个倒仰,起身就要出门。
他就不该对张大进两口子有任何期待。
一百斤稻谷最多能出七十斤稻米,也就不到十五块。
作为老会计他心里只是微微一算就得出了个数字。
这些钱分摊到十八年上,合着二房老大家就准备给老二家每个月7分钱!
他又不是老糊涂,更不想去当老不修。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白露妹娃如今已经读高三了吧。
她没有在纺织厂子弟中学读而是去的县里九中,那每学期的借读费就是二十块整!
三年读下来,不说学杂费光借读费就要一百二十块!
大进媳妇是怎么有脸说出这个数的!?
“四叔!”
见老人家发怒要走,张大进这才故意瞪了自己媳妇一眼,笑着拉住了张开渠。
“还没说完呢!”
张开渠吸了口水烟,不耐烦的问。
“你还准备给点啥?”
张大进依然是一脸的为难。
“四叔,不是我不想给老二家多一点。”
“但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与老二家是天上地下。”
“为了不让孩子受苦,我们把孩子要回来总得给孩子想个未来不是。”
“家里的钱都准备留着给白露出嫁的时候用,所以这才少备了些。”
张开渠眯了下眼。
他在张大进的话里抓住了关键字。
“出嫁?!”
张大进露出得意的笑。
“您侄儿媳妇这次去县里,可是帮了一户人家天大的忙。”
“人家家里非要要和咱家结个亲家,可您也知道我家老二已经嫁出门四五年了。”
“这户人家可是县里的厂领导,孩子嫁过去就能享福。”
“刚好您侄儿媳妇听说白露这孩子在老二家的境况,这一心疼就把这件好事给答应了。”
张开渠惊讶的看了罗英莲一眼。
“真是县里的厂领导?”
罗英莲脸上忍不住露出七分得意。
“可不是,还是厂里的一把手!那孩子我也见过,人精神,也有正式工作,还是独生子女。”
“我们白露一过门,那不是享福么?”
张开渠不是傻子,他又追问了一句。
“那你们直接和老二家商量不就完了,从你们家出门和从老二家出门不都一样。”
“老二家还是工人,工人子女的身份怕是也能让人家高看白露一眼不是?”
张大进“苦笑”起来。
“在城里出门的话,白露的年纪不够。总不能让人家孩子再等两年吧?那样的话,人家孩子都快三十了!”
“要是还算在老二的名下出门,他们厂里的妇联能把他的工作都给搅黄了。”
张开渠这才走回椅子旁再次坐了下来。
他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户人家的孩子怕是主动看上了白露丫头。
至于二房大媳妇帮了人家大忙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估计是对方给的聘礼相当丰厚。
这才让大进两口子起了贪心。
不过张开渠并不反对张大进两口子这么做。
因为他要考虑的是整个张姓大家的利益。
白露如果真的嫁去县里的某个厂领导家,不说张家二房,就连大房三房和自己这一房的后代都有了招工进城的可能。
那可是厂里的一把手!
这个事确实不能再等两年,两年太久,谁知道那家的孩子会不会中途反悔。
至于十八岁达不到结婚年龄的事,在他看来根本不是个事。
只要户口转回来村里,村部就能开个二十岁的证明。
但功高家里的工作有些不太好做。
真让人家白养十八年?
“你们也别急,我明儿去趟县里,先探探老二家的口风再说。”
听到张开渠撂下这句话,张大进和自己媳妇又对视了一眼。
四叔果然被打动了。
.........
天色渐渐黑下来。
在小城江边看过晚霞散去,孟轻尘背着画袋拿着手电往回走。
在这里呆里二十多天,潇湘八景之一的“渔歌唱晚”,总算是在她脑中成了形。
她准备明天就回京。
孟轻尘本是个不紧不慢的性子,但这次走的委实有些匆忙。
本地有好几个景致她还没有去看过。
只能坐竹筏顺小溪而入的桃源秦村云烟缭绕的湖上隐隐约约的夷望溪岛余秋雨说过属于本地人一大奢侈的柳叶内湖。
但孟轻尘不得不暂时放下这些。
因为在这座小城里,给那些胰岛素保温的冰不太好弄。
她必须带着这些胰岛素快些回去。
接近晚上七点,路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行人。
孟轻尘这次没有随着自己的性子走安静的小巷,她正在沿着大街寻找吃饭的地方。
因为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所以今天她看景致又超了晚餐的时间。
两块随身携带的鸡蛋糕下肚,只能哄哄肚子,保证她不犯低血糖罢了。
至于回宾馆吃饭,是想都不用想的。
宾馆的大师傅六点整准点下班,谁来说都没用。
1984年的小城街头,只有稀疏的两盏昏黄路灯。
仅有的几家私人小店也早就关了门。
就在孟轻尘考虑着回宾馆继续吃一些鸡蛋糕的时候,一股独属于馄饨的香气带着一丝胡椒粉的味道飘入了她的鼻腔。
孟轻尘俏皮的吸了吸鼻子,顺着香味来到了一条后街。
这条后街上没有正式的路灯。
只有一户人家房檐下用电线垂了个不大的电灯泡,散发出几乎可以忽略的光芒。
后街上没有几户临街的人家,幽暗冷清。
但让孟轻尘有些吃惊的是,一个古朴的馄饨摊子正摆在后街深处。
馄饨挑子上摆着一盏古老的煤油灯,昏暗的灯光里,滚滚热气正从挑子一头冒起。
一个高大而让孟轻尘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在忙碌。
原来是他,真是好巧!
她的晚餐大概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