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行行

四八五 断玉玢璃(十三)

行行 小羊毛 3243 2024-02-28 11:53

  夏琰背心之中本是御力全无,这一记突袭令得他向前冲了一小步,“体行八卦”瞬时消失,周身气息纷乱而散,唯“潮涌”凭一口气仍凝在掌心,但早已非先前登峰造极之锐。尽管如此,掌力相交还是击得单疾泉向后趔趄了两步,可单疾泉更不会放过这好机会他压住胸口气血翻腾,金丝锯便在这千钧一发再度跃出。锋利的锯齿啮过夏琰身前,这一次竟不费吹灰之力,将他胸腹间自右向左,就这样拉扯出一道血口。

  夏琰不甚敢信地低头他不甘心于,这终应属于自己的胜利竟然已这样离己而去。他不是望向胸腹的伤却是看向右肩他看见直透穿至身前的那支箭尖护身之力被这一箭击散,以至于单疾泉迎面补来这一击几乎是开膛破肚之裂清晰的血线只用一刹那就已蔓延渗透他整片衣襟,流血之速令他眼前黑蒙蒙的,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一切并未就此结束。便在这时,又一发痛楚射入后心依旧是靠近右肩的位置,第二箭,好像没有第一箭那般力大,又或者这次是射中了肩胛骨,那箭尖没有贯穿身体,可夏琰还是没站稳,身体被箭冲之力向前推去。他身不由己地扑向单疾泉,后者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缘故谨慎或是别的陡然侧身让开了他。

  他向前冲了好几步才好不容易停住,半回过头,不知是想看着单疾泉,还是看看别的什么。

  他听见听单一衡欢呼了一声:“许叔叔!”那呼声里实实在在的是喜悦。不用想,这般风雪还能将两箭如此准确送入自己身体的在青龙谷里,也只有那一个人了。他感到虚脱。头脑已经有些不清楚,只知道,视线茫茫里,这么多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希望自己活着。

  单疾泉着了一掌“潮涌”,面色多少也有些苍白,虽最后这一记金丝锯定了胜局,一时也免不了于原地调息。许山的第三箭并没有来。大概是觉得两箭已经足够,他挽着弓,一步一步地向人群走近。

  向琉昱等当然也已经围上来,单一衡捂着还有点痛的肚子,上来搀住单疾泉,问他:“爹,你还好吧?”而后在下一抬眼,他似乎才刚刚发现夏琰的样子他的手也按在腹上,殷红从每一道指缝里涌出来一只手如何按得住整道伤口,大量的鲜血沾污了他这件为今天精挑细选的浅色新衣,甚至那血色因为太重而不再鲜艳,令他整个人都变得暗红如大雪映在他眼中的颜色。

  如果“逐血”在这里,他一定会发现,当雪下得大了,它“逐雪”时微红的反光,原来就是浸透了血色的样子。

  单一衡一时仿佛也被他这模样吓到。“爹……”他嗫嚅着拉扯了单疾泉一下。纵然很多时候他觉得夏琰是许多事情的罪魁祸首,可他没有想过他最终要是这样。

  “单疾泉,你根本不是我对手啊。”夏琰忽然笑起来,“你是怕我,你怕我所以非要我死不可你们整个青龙谷都怕我”

  他抬起手臂,像失了神智,肩后的两支箭尾如坠鸟凋零了的羽翅,“想杀我,来啊,谁想要我的性命,现在来啊!”

  血珠一粒粒滴在雪地里,撕心之痛让他保留着清醒,让他虽然觉得越来越冷,可还不想就这么倒下去。他用暗红的眼一点点扫过每一个人,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可是没有人动,没有人敢动,只有远处两支木箭乘风而来,跌落在他脚边,随后又嗖嗖飞来两支,依然准头不佳。

  许山足步稍停,抬了抬手,示意弓箭组不必再放箭。终于,再没有什么过来了,只有愈来愈大的风雪,呼啸过这片谷地,那么的无可抗拒。

  夏琰庆幸却也遗憾,他的刺刺不在这里。他信她不知道今日的一切,或是知道但是无法告诉他。他只是无法想象她这么久以来是与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而将来,她还会继续与他们在一起在再没有他以后。

  毫无先兆地,他转身向小径更深处奔掠而去。他是为了她来的。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他还是想告诉她,他是如何带了全部的真心,想要来这里,得她双亲的祝福,娶走她。

  哪怕再也不可能了。

  “单先锋,”向琉昱上前了两步,看见单疾泉没有要追的样子,不免停下请示,“我们……?”

  单疾泉看了他一眼,笑笑:“接下来,就交给如飞了。”停顿了下。“如果他还能坚持到见到如飞的话。”

  许山将将走到近前,握了长弓,向单疾泉行礼。

  “今日你的准星差了点?”单疾泉向他笑。

  “雪太大了,有点看不清。”许山低头解释。他的表情也有点看不清。

  “不打紧。”单疾泉呼出一口气来,“他现在这样足够如飞解决了。”

  许山没有再说话,向琉昱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刺刺那里……”

  “刺刺不会知道这件事。”单疾泉断然道,“不用我再教第二遍?”

  向琉昱应着,倒是边上的单一衡咬着唇:“爹,真不告诉姐姐?”

  “一衡,”单疾泉稍稍矮身,将视线与他平视,“你是不是我们单家的男子汉?”

  “我当然是。可是……”

  “真正的男子汉,一定会懂得保守秘密。”单疾泉笑道,“藏不住秘密的都是小孩子,只有能把一件事情真正放在心里,无论多难都独自承担,才是男子汉你明白么?”

  单一衡想了想,点头道:“明白了。”

  单疾泉抚了抚他的头。“我就知道我的一衡长大了,是个大人了,懂得保护姐姐和弟弟了。”

  单一衡再度点了点头。

  顺着夏琰留下的血迹,很容易看出他去了哪里。一切不出单疾泉的所料他是去找刺刺。上次夏琰扮作凌厉跟刺刺溜进来那回,就去过他们家里,即便没有人指路,单疾泉也相信,他不会找不到的。

  血迹一直延续至小径尽头夏琰跑得那么急,急得他没有注意脚下踏过的雪地里,那两串自顾宅出来,横穿过径的足印。风雪肆虐,渐渐的,就连他的血迹与她的足印也慢慢被新雪掩埋,仿佛他们所有曾相逢曾交错过的印迹,都将在这场暴雪之后,不复存在。

  青龙谷几乎最深处,单左先锋的宅院与上次一样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人声。但夏琰浑身是血地撞开大门,还是令得距离最近的一名家仆惊掉了手里的茶壶。

  “刺刺呢?”他哑着声音,不顾一切地逢人就问。没有人回答他。家丁或是仆妇,都惊慌着四散躲避。

  他没有注意或是,没有在意这样的异常。“刺刺……”他撞入天井,撞入厅堂。他扶着扶手,一步步向上走。他推开每一个房间的门,每处触摸过的木纹里都渗进了他的血。

  没有一个房间里有人。单疾泉和单一衡当然不在这,顾笑梦也不在这,刺刺和单一飞都不在这。媒人礼车,没有一个来过。

  他停在了一个最熟悉的房间里,那屋里有青草叶的气味,所有的摆设都和一醉阁她的那间屋子一模一样。他在空无一人的屋里四顾,他抚摸她的妆台虽然一切那么干净,那么整齐,可他感觉得到她鲜活的气息,他确定她就住在这里至少昨夜她一定还住在这里,今晨她一定也还在这里,她只是刚刚出去了。

  “刺刺……”他喊她。“刺刺!”他嘶声喊她。檐上将将积起一点的白雪被喊声簌然震落,可这空芜芜的四周,没有半点回音。

  他忽失声笑起来。随后大笑起来。他支持不住地跌坐在她的茶几之前,笑得失声而失心,如同抽泣。他如何不知道呢?如何不知道单疾泉怎么可能让他见到她。他从怀里摸出那两个金色的腕钏,金丝锯在其中一个上留下了一道齿般的啮痕。好在,还没有断。就算明知衣襟擦不净上面的血迹,他还是擦了一擦,然后,把它们放在了茶几上。

  他只能这样只有这样告诉她,他来过,即使他同样知道,单疾泉有一千种办法,让她无法看见。

  便在此时他看见在茶几的对面有一排竹架子。一醉阁里就有这么一排竹架子,他顺着看过去,那架子上放着几个药瓶,看起来十分面熟。他意识稍许清明了一些,省悟起他识得刺刺随身的药瓶里,哪些会放着止血的药。他到底还不打算就这么等死,起身伸手,凭记忆摸过来一瓶,打开闻了一闻,气味果不陌生上一次被单疾泉剑伤了后背,刺刺就曾与他上过这种药粉。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