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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二 孤独之手

行行 小羊毛 3388 2024-02-28 11:53

  刺刺的目光微微一垂。她并不害怕暂时的分开。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分开。她知道他会回来的总好过在这里强来,丢了性命。可君黎伸手拉过了她,“你分明知道我绝不可能将刺刺留在你的手里既然与她同来,自然要与她同走。教主若定要出尔反尔,逼我再战一场那我也只有奉陪到底!”

  整个演武场都静了,像是没有人料得到君黎会作出这样的选择。那树顶叶梢的残雨滴滴答答地落在场周,才溅起了一点点的涟漪的波动。刺刺的一颗心一时间也像忘了跳了,良久,她才恍悟过来,匆忙忙地竟第一次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君黎哥,我在这里留一阵也没什么的,你别要……”

  君黎没有打断她的说话,可是她从他握她的手掌上觉出了他的决意。她怔怔地就这么停了口,安静下来,想起她答应过他,今天的一切都要听他的。

  “这一次,不知道我的对手是谁?”君黎看着拓跋孤。

  她也去看拓跋孤,嘴唇颤着,不知他会说出哪一个名字。

  “教主,这一场比武,不如由我与君黎对手吧。”单疾泉到底是开了口。他知道,此时此刻要拓跋孤将这场比武交到自己手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只是无法想象今日之事要如何了局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不想将结局交到旁人手上。

  “不必了。”拓跋孤果然冷冷道,“先前是青龙教怠慢了对手黑竹一会之首,原也不必在我面前自称晚学后辈此番倒不如本座亲自领教君黎道长高招,道长以为如何?”

  “教主叔叔……”刺刺有些难以相信,“你……你怎么能……”

  她心忽然一横,将手狠狠从君黎手中挣脱出来,两步走到他身前这也是她的承诺吧要将他挡在身后的承诺。

  君黎反倒吃了一惊,只听她向拓跋孤道:“教主叔叔,难道你真要乘人之危吗?那些……那些平日里你常说绝不能做的事,你怎么……怎么就要做了呢?君黎哥原本身上就有伤,你也看见了,方才又……又与霍伯伯拼得这么凶……若再战一场,他真的会死的!教主叔叔,霍伯伯被人暗算,如果真是君黎哥所为,不要说你,我也必会要他给个说法的,可是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就定要动手吗?君黎哥已经说了会查清真相教主叔叔就算不肯相信他,总也相信我吧?”

  对面的拓跋孤露出不无同情的冷笑。“刺刺,你适才也听得很清楚了,并非我没有给他机会是他自己作出了另一个选择。既是江湖中人,尤其既是一会之首,自然该明白选择的分量,便就只能作又一场邀战与应战了!”

  “教主叔叔……”

  “刺刺,你还不明白吗?”轮到君黎冷笑了一声,“这个你口口声声叫作‘叔叔’的教主,他口口声声说担心我会以你要挟他们,却在做着用你来要挟我的事情。他其实比谁都清楚我会怎么选择。他也比谁都清楚,我不可能杀霍右使他只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刺刺一双眼睛闪动着,看着拓跋孤,有些未能全信。

  拓跋孤沉默了须臾,抬首道,“若从本心而言,我确未料到你真会作出这般选择。我倒也愿意为此佩服你不过,还是等你今日若能不死再来说那些话吧!”

  君黎没有回答,伸手轻触刺刺,示意她还是暂且避去顾笑梦那边。

  可是刺刺没有移动脚步。她忽地将剑一拔,轻巧的剑身脱离剑鞘的声音也可以这样惊心。她擎起剑来,平平地这样一举,将剑尖毫不犹豫地对准了那个她一直称之为“教主叔叔”的人。只那一瞬间,她的眼眶湿了。

  “如果非如此不可,我也只能这样。”

  拓跋孤皱起眉头来,“刺刺。”

  刺刺忍着鼻中之楚。“君黎哥前两日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就这样去临安,不再来青龙谷。是我叫他来的。我以为……青龙谷是我的家,绝不可能有危险我以为你是真的宠我,爱我,疼我,和我爹一样我以为我在这个‘家’里,到底还能有一点点让你们放在心上的分量。可是……我好难过,原来……我单刺刺在这个青龙谷,在这个……这个我从小长大,我最最喜欢的地方,竟连保护一个自己想要保护之人都做不到你要我怎么面对他!”

  “单疾泉!”拓跋孤已喝道,“把你女儿带走!”

  刺刺的余光瞥见自己的父亲走近过来。她没有转头看他。“爹,你可以将我带走的。”她目中的颜色是他从所未见,“就算我现在要寻死,你也有本事阻止了我。但那有什么用呢?你阻止得了我一生一世吗?我只问你,你当真觉得……你们做的……是对的吗?”

  单疾泉停了步子。若说她的眼泪不能让他心中如绞,必也是假的。但他还是按捺着。“刺刺,你先把剑放下现在是君黎与教主要比武,你却夹在此间对教主兵刃相向,像什么样子!”

  “这是比武吗?”刺刺嘶声道,“你们都清楚,这根本不是比武!”

  没有人说话。每一个人都如被这嘶声惊醒,在心里掂量这一句话的份量。

  这不是比武,这只是一场谋杀。拓跋孤可以轻易地做到这一点,只是他的身份让他无法坦然而为,而必须要为之披上比武的外衣。付出了霍新的代价或许只是令他更无法回头。

  “是啊。”君黎忽也轻笑一声道,“我总以为,若能按比武的规矩胜出,青龙教总没有再为难我的理由了,所以才一再接受这样的挑衅可是若从一开始就不曾有所谓‘规矩’,若无论我胜或败都无法轻易离去,我又为何还定要一厢情愿地遵从‘比武’之义……”

  剑光微闪,“逐血”被他抽离剑鞘,“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什么‘比武’都没有意义,最后也只能这样,杀出谷去罢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天色不阴不阳,连风都不再刮起半点,秋叶都不再落下,唯有两剑静止却刺目地指向拓跋孤,在他深沉的双眸里凝固成两段斜斜的挑战的影。

  拓跋孤的手抬起来他也知道,所谓“比武”已是惘然,一切已只是一场谋杀了。只要这手挥下,程方愈会带此间所有青龙教众围住二人,命令亦会随即传至自此地至谷口的所有人如果这还不够,许山会带领弓箭组在谷口将他们的目标射成一只刺猬。

  霍新之死会成为他冠冕堂皇围杀君黎的理由,青龙教总会有足够的办法对这江湖自圆其说。

  反正他已有了盟友,他已决定与朱雀与云梦教为敌以青龙教积累多年的实力加上朝中江湖上的臂助,他不必惧怕。反观这个新上任的黑竹之首他在会中或许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威信,他的存在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如果太子能让朱雀应对不暇,那么,在他死后,黑竹会就只会落回凌厉的手中,而凌厉是他拓跋孤的好友,不是朱雀的。

  至于阿寒他的妹妹原本或许需要君黎的内力为辅。可那却也并非唯一一途。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其他寒性内力之属了吗?至少,他已经听关老大夫说起过他兄长关非故的掌力那是致当年的朱雀寒伤不愈的掌力,难道还会比不上他吗?

  拓跋孤抬了抬头,看见自己的手也映在了他们二人眼中映在每个人的眼中。他要生杀予夺的又何止是两个人的生死呢?又为何要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看得那么重?

  可是,挥下这只手,也终将永远失去一些东西。

  程方愈不记得这沉默持续了多久。他的心几乎跳出了腔子。纵然再是不想他也不会违抗拓跋孤的命令他只是不知道,在这两个人面前,青龙谷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将这个命令完成。

  可是那只他注目的手终于只是奇怪地挥了两挥。他有些疑惑,与庞组长对视了一眼,确信了拓跋孤的手势并不是一道命令。他没有将手挥下,那恼怒的挥动,就像是想赶走什么令人厌恶之物。

  就连君黎和刺刺都对视了一眼。他们原本已经有了决意。那从未在真正的刀光血雨中践行过的八卦双剑,或许要在这里完成他们的第一战也是最后一战。可是拓跋孤现在是什么意思?

  “教主叔叔……?”刺刺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错了他的意。

  才听拓跋孤的语音在咽喉之中低低翻腾。“滚!”这一个字低得有如嘶吼,一时之间竟让两人有些措手不及。

  稍许静默,单疾泉的声音忽然急促:“还不快走!”在拓跋孤或许稍纵即逝的一丝闪念之下,片刻的迟疑便会等来他下一瞬的变卦。

  两人撤下剑来。君黎犹自向那边少年的尸身看了一眼,顾笑梦忍不住喊道:“别管那么多了,快走啊!”说话间向拓跋孤再看了眼,似乎是担心他随时可能反悔。

  君黎不再迟疑,伸手拉了刺刺,快步穿过演武场的东门,向谷口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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