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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七 东隅桑榆(二)

行行 小羊毛 3397 2024-02-28 11:53

  到了朱雀府邸,他径入内往厅上去,一个小厮站在外面,远远见了他,迎将过来,不及开口,夏琰已道:“沈凤鸣来过没有?”

  那小厮忙道:“正是在呢。”便指西头偏厅,“朱大人与他说话,叫我们都出来了。”

  “说多久了?”夏琰也不顾什么,便往偏厅去,步还未至,先听着内里又传出朱雀大笑。

  他不觉皱眉。这不是他头一次听得朱雀大笑了前两回记得后来都没遇了好兴头,这回不知又要引出些什么大喜大悲来,听着总是心里古怪。

  那偏厅门也没关,他忙忙闯入,绕了屏风,愕然只见朱雀与沈凤鸣两个在一桌谈笑吃酒,只他两个,秋葵却没在。也不知两人说到什么旧事那般好笑,见得他来,朱雀才神色稍敛,“回来了?”

  夏琰与他行礼,应了是,见两人当真是轻轻快快在说笑,并无紧张,一时反皱了皱眉,便向沈凤鸣道:“你这么自在知晓一醉阁里差点便想闯了禁来寻你?”

  沈凤鸣才笑站起身来,“是是,不知不觉就晚了,原是打算回去”便向朱雀行了一礼,“只看朱大人还有指教否。”

  “不急,”朱雀反向将空酒杯伸向夏琰,“怎么,便这么想赶了他走?你也坐下来,一道喝一杯。”

  “师父不是有事要寻我说?”夏琰只得上前与他斟酒,心里却大不以为然,“究竟什么要紧事至于那日竟要亲去这会儿怎又没事一般。”

  “罢了罢了。”沈凤鸣察言观色,“君黎来了,便他陪朱大人吧,想见你们二位还有不少话要说。我今日耽久了,先回去了,隔些日子再来求见。”欠一欠身,“还望朱大人好生照顾秋葵,若有事寻我,只管派人带个信来。”笑了一笑,便算告退。

  朱雀也未阻拦,叫了门外小厮送他走。夏琰方肯坐下,朱雀令再上了碗筷,夏琰却只推吃过了,要他说正事。

  朱雀才正经换了肃色,不答反问:“你有快一个月未回来了吧?”

  夏琰想了想,确实这大半个月都不曾进内城来,只得道:“嗯,这一阵外头事多些……”

  “我也只道你是忙成亲之事,不来过问。可忽然一夕消息传到,说你这亲事凭空没了你觉得这不是要紧事?不值回来与我这个做师父的当面说清楚?”

  “这……自然是要紧事,不过……”夏琰忙解释道,“骤遇意外,我自己一时之间也应对不暇,而且当时凤鸣他们还未回来,我有些疑问,想等他问清楚,所以……也顾不上与谁说。不是要瞒着师父。”

  “如今沈凤鸣已将前后尽数与我说过了。”朱雀道,“前日我听到的消息,想必是青龙教那些人一来到临安,便有意传出来的便是不想与你后路,是以抢在黑竹之前便将消息放了。”

  “师父的意思那日去一醉阁寻我就是为了要问我这事?”夏琰有些惊讶。

  “怎么,还消什么样天大的缘由?”朱雀愠道,“我便不能来看看我这徒弟一月不见到底是死是活,这好事凭空吹了他是人样鬼样?他虽觉我这师父不值甚要紧,出甚事都不必来报我,只惜我却只这一个弟子,派哪个旁人来探怕也耐烦等不得,翻覆信不得。便自来了又如何,还消与你先点头?”

  “师父……”夏琰心中震动,不自觉起身向他拜倒,“都是弟子的不是,令得师父担心。”

  “这会儿与我磕头,抵什么用?”朱雀冷哼,“若不是我说有夏铮的消息只怕你还不肯便回来吧?”

  “……师父面前,怕是我现在辩什么也没用。”夏琰果然也是辩不出,“这样吧,师父若是不弃,我往后这一月都留在内城,不去外面了,只任师父吩咐,师父看可好?”

  朱雀忍不住叱道,“你这番蒙哄讨好人的本事,只怕也是与沈凤鸣学来的?与他那口气一模一样。”却也只得罢了,叫他起来,“我知晓,你这一阵外面见着什么都要睹物思人,便来我这躲藏躲藏。”

  夏琰也不吭声,将将起身坐好,厅外脚步声响,秋葵衣袂带风,已然趋入,“沈凤鸣总算回去了?”她没好气说一句,顾自在一旁坐下来。

  “回去了。你也不去送送。”朱雀似笑非笑看她。

  秋葵面色涨起,“爹该不会是中了他的幻术还是吃了他什么迷药怎竟就叫他哄得这般这般轻信这般开心了,他那张口里说出来的话,十句有九句当不得真!”

  “他口里的当不得真,你口里的我却当真得很。”朱雀笑道。“你若不开口,他说百句千句,管什么用?”

  秋葵面上更涨,悻悻道:“与我何干?早该晓得你们原是一路只消说起了风月事来,何等兴高采烈的,止都止不住。只害我白白担心他的死活,才说那违心之语。”

  朱雀忽然正色,“你那句话若是违心,我现在就追他回来,一掌杀了,也来得及。”

  秋葵不虞他神情蓦便收敛,杀意真个立时腾起,心中一惊,面上涨红都褪成刷白,一时接不得话。

  一旁夏琰虽不知端的,也忙笑道,“师父这是怎么了,说得好好的……”还待多说两句,朱雀已是拂袖,冷冷然向秋葵:“我算待他不薄,若换了旁人,我还争得听他一句说辞?但他再是百般巧言开脱,百般满口允诺,终也要你肯受愿受你莫非以为我问你那一句话是儿戏捉弄还是以为我不敢杀他?”

  秋葵吃他这一顿,动了动唇,还是只好低头不语。

  “师父,我怎觉得这番话好似出行之前你们便争论过。”夏琰有意笑道,“起初也是什么都想过,才由得他们去的,这会儿也是好好回来了,幻生之患也是消了,师父且休动怒,方才与凤鸣也是……”

  “呵,我当时容她去了,今日便追究不得?你当时容沈凤鸣去了,最后岂非也一样追究于他?”

  夏琰一时语塞,倒是秋葵倏然抬目,“爹,你别提这个。”好不容易夏琰今日看起来心情还好,她是不愿又令得他想起单无意之死想起刺刺来。“沈凤鸣不是早就解释清楚了,眼下君黎不怪他,我也不怪他,你定要……定要生出事来么?”

  朱雀往椅背里一靠,“方才我已经放沈凤鸣走了,若不是你进来提起他,我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到底是谁生出事来,是谁要提?”

  秋葵面上骤然一热,陡地站起,“那我不提就是了你以为我想提么你便是再问我,也休想我再提他一个字!”恨恨然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一番举动反令得朱雀发起笑来,“你瞧见了。”他瞥了眼夏琰,“来也是沈凤鸣,去也是沈凤鸣除此,便再没有一句话与我说了。你现在可后悔了?”

  夏琰微微一怔,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不觉无奈,“师父,你明知我……”

  “我只是在想,若然当初你肯受下秋葵的心意,到了今日,也差不多能成亲了,”朱雀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当真抑或不过嘲讽,“若今番你是与秋葵成婚,哪里来那许多波折,更不消看青龙教的眼色,于我来说,也算是一次解决了你们两个麻烦。可惜便是后悔也没机会了她那心里,如今只有沈凤鸣了。”

  若不是夏琰适才得了凌厉的话,心情尚好,这番话说不定便要抽动起他心里寂寥。不过眼下却闻言反笑,“这不正是师父所愿?若我记得不错,师父一贯是赞赏凤鸣的。”

  朱雀看着他,“他们纵然是好了,你呢?”

  “我又不是当真不成,只是晚一些。”夏琰虽是笑着,不过半垂着眼,没有与朱雀对视。“反正我也不急……不急这一时。”

  “你不急?”朱雀笑了笑,“你不急,沈凤鸣倒急得很你这一晚,倒耽误了他。”

  “这又怎讲?”夏琰奇道。

  “沈凤鸣与我说他心里原暗自有个决心,想要在你与单刺刺成婚之日,也要与秋葵成婚。如今你的婚事不成,他自是搭不上了这一趟总不能喧宾夺主反赶在了你头里。”

  “他和秋葵……?”夏琰不觉惊了一跳,“有这么快?”

  “能不能这么快先不说,”朱雀冷哼一声,“就算赶不上这一个月你莫看秋葵忸怩得很,她只消有一分松口,沈凤鸣那头可没你这么多麻烦。”

  “这么说……师父你其实早允他了?”夏琰惊诧于朱雀的态度。

  “谈不上允不允。若秋葵真点头,我不会阻拦。”朱雀道,“自然了,我亦不是一始便肯容沈凤鸣,不过你道他每回来我这里是做什么?连你这等人,都懂得去青龙谷争说,他更早与我求过不知几回与你便不同,但与秋葵有关,他必低声下气与我言语。”

  夏琰讪讪“哦”了一声。朱雀固然明知沈凤鸣怀了目的,可他大概偏就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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