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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水月镜花(三)

行行 小羊毛 3801 2024-02-28 11:53

  午时已过了大半,君黎仍未回来。无意耐着性子接了向琉昱递来的干粮清水等物,听刺刺说完沈凤鸣与三支之会的事情,郁郁不乐道:“既然沈凤鸣毒解了,他还在那里干什么,为何还不走,还要为他们所用?我看什么中蛊不中蛊,或许他本意便是如此!”

  刺刺知道他仍对沈凤鸣心怀芥蒂,展颜道:“哥,话不是这么说,沈大哥现在成了众目所瞩,也不是说脱身就脱身。”

  “我倒是在担心,无论他遂不遂了关非故的愿,幻生界都不太可能放过他。”苏扶风蹙眉道,“不交出这教主之位,他固然难以轻离;若交出之后,以他的身份与对云梦三支所知,恐更不见容于关非故。幻生界人多势众,离开这君山小岛的水路也大都在他们控制之下,到时候就算不是当场撕破颜面,也有的是机会下暗手。沈凤鸣要想全身而退,不容易。”

  正说话间,忽见得秋葵匆忙跑来,到了近前,只见她面带焦急,“千杉来过吗?”

  无意吃一惊,“千杉不是和你们一起去午筵了?”

  “初始是在一起的,只是……我们方才吃完了饭,一个疏忽,她人就不见了。”

  “她不会是……”无意急得站起,“我去找她!”

  “君黎已去找了。”秋葵忙道,“我也是怕她一时想不开,让君黎去后边靠水之地看看,我过来看看她会否来寻了你们。”

  “哥,你先不要急。”刺刺也拉住无意,“我想娄姑娘不会那么轻易便动轻生的念头的,这岛上那么大,既然君黎哥已经去找了,你再去找,怕是要错过,不如我们等等。”

  “就是因为这岛上那么大……”无意愈急,“君黎哥一个人怎么找得过来?若换作是你换作是君黎哥不见了,你便肯坐在这里等吗?”

  忽远远只见君黎也已过了来,秋葵忙道:“君黎来了!”

  无意迎上,见他孤身一人,便知他并无寻到娄千杉踪迹。果然君黎走近,摇头向秋葵道:“她不在水边。我问了那一片守岸之人,都说未见她去过。”

  “那她该是去林中了……”秋葵喃喃道,“或许,她还是想……还是想一个人静静……”

  “君黎哥,不是说……不是说你会看好她的吗!”无意忍不住道,“怎么就让她不见了?”

  “是我不好。”君黎道,“你们且在此稍等,我再去别处找找。”转身走了。

  单疾泉方道:“秋姑娘,怎么回事?你们午筵上是否说了什么,令得娄姑娘……”

  秋葵像是有些羞愧,微微垂开了目光,“这件事其实……其实怪我。午筵本没出什么事,是我后来定要拉着君黎去与沈凤鸣对质一件旧事。因为……因为事情与千杉有关,想要避开她,所以她什么时候走的,君黎也没瞧见。”

  “与娄姑娘有关的旧事。”单疾泉道,“想来仍是与今日所传的事有关了?”

  秋葵知道在他面前也说不得谎,只得道:“是。这个沈凤鸣绝非正人君子,昔日他对千杉,也”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也有过不轨之举。”

  苏扶风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我也听闻过这般说法。”单疾泉却淡定得多,“那还是早先刺刺告诉我的,说是娄姑娘一封‘遗书’中提及。不过娄姑娘那时并未真的寻死,此事也未必是真,想来,姑娘也是心中存疑想借今日向沈公子问个明白吧?”

  “我……”秋葵咬牙,“我不是要向沈凤鸣问个明白,我是要对质此事,让君黎别再听他一面之词。那事……那事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你说……你说你亲眼所见?”无意颤声道。

  秋葵点点头,便将那一夜在陈州百福楼所见道来。

  无意只听得愤怒填膺,“不错,正是如此,千杉亦是如此与我说的!既然姑娘你亲眼所见此事她不曾骗我,不曾骗我!”

  “秋姑娘没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单疾泉却不动声色。

  “有什么不对?”

  “依姑娘的说法,那日你赶到百福楼,为时已晚,娄姑娘已受辱于沈凤鸣。可若依照今日所知,娄姑娘彼时已非完璧”

  “那又如何?”秋葵脸上不无发烫,气愤愤打断,“那谢峰德的确不如,可又如何证明沈凤鸣便不是?”

  “秋姑娘是没明白单先锋的意思。”苏扶风柔声道,“他是想问姑娘藉以判断娄姑娘之受辱,在于床铺之上的落血,可如今看来,那血迹或许并不足以证明沈凤鸣对她做过什么?”

  秋葵愕了一愕。她此前心中先入为主,自然未想那许多,一怔之下,道:“可她衣衫全无,双目流泪,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我自不是为沈凤鸣辩解。”单疾泉道,“只是此事若是他们各执一词,姑娘也不好如此肯定吧?”

  秋葵双目竟忽然红了。“你们究竟要怎样才相信?那……那孩子总是真的吧!”

  单疾泉心中一异。“什么孩子?”一旁无意也忽瞪直双目,直勾勾看着她。

  秋葵咬住唇,“千杉她……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后来被谢峰德打成重伤,孩子在肚里才两月,就没有了。”

  “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无意忽握住桌沿,“她……她……还受过重伤?”

  “是正月快过完的时候,那天她离开内城,我们本以为……”

  她却未注意单无意面色已苍白如纸,“千杉……”他喃喃重复着。那许多许多从未想过的害怕涌来,让他无法再多听进一个字,不待秋葵说完,已失魂一般推席站起,向那水边林中跑去。

  “哥……?”刺刺心中奇怪,待要拉他,却被单疾泉一拦。“你们在这里等君黎。”他匆匆说完,跟上无意而去。

  他是无意唯一透露过与娄千杉那一夜的人。也就只有他能猜到无意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无意已经失心一般跑至林间。短暂的空白过去,他四处望着,胡乱走着,想要找到他的千杉。单疾泉估量着这片林子与那午筵的山洞之距,料想娄千杉倘若不在山洞另一面的水边,那么沿这片林子离去的可能倒是很大,是以并不加以阻拦,只远远缀上。

  他也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能拦得住无意吗?如果如果那个孩子真的与无意有关,他与娄千杉之间是不是真的还能如自己一直以来所料,化解得那般轻易?

  无意脚步虽乱却快,穿梭林间,奔跑呼喊。这里地势稍有起伏,未几已过了一个坡,到了一处山麓。人影虽稀,但无意跑过之时,单疾泉还是注意到一些不寻常。

  是了。娄千杉若真是沿着这个方向走的,定也是往这人少之处而行,偏偏无意追得急又喊得急,她想必并不愿与无意相见,怕露出痕迹不敢快走,所以匆忙之下,定要想个办法避过他才对。

  无意在明处,娄千杉有意避他,自然容易,可她却料不到单疾泉也在左近。单疾泉稍稍放缓步子,已看见了她她果然独自立在一处树后,有意掩住自己身形,静待无意离去。

  他犹豫了一下。要让无意就这样错过她前行吗?可有些事,终究还是逃避不得的吧?他俯身拾起脚边一枚小小石块,向着娄千杉所在附近轻轻一掷。无意闻声回头。树影再盛,也挡不住那猝不及防露出来的一缕儿薄纱。无意一个箭步冲上去。“千杉,是你吗?”

  娄千杉避不过,不得已,现出身来。

  她的眉宇透着冰冷,像是要把所有的嫌恶都写在脸上,要让这个纠缠不休的少年知难而退。许许多多刻薄的言语也已经到了舌尖,只待单无意稍稍再走近那么一点,稍稍再露出那么一丝涎脸之色,她便要将他羞辱无地。

  可她没有能够。单无意这一个箭步,冲得比任何时候都更义无反顾,以至于娄千杉惊讶地发现,这一刻,自己的气势竟输予了他。他似一团烈焰,什么都不顾地将她裹入怀里,“千杉,千杉。”他喊得无法停下,那一双抱紧她的臂膀,也无法松开。

  “是不是我的?”他紧搂住她,像无法把话说完整,“那孩子,是不是我的?”

  娄千杉万万料不到他此际会问出这件事情来,惊诧之下,竟一时未语。他们的孩子她也说不出来那个逝去的孩子是不是还能令她心头一痛,她只知那原是她决意永不让他得知的秘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有过他……”单无意喃喃说着,抑制不住地抖索着亲吻着她的发心,她的后颈,“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你定恨透了我,所以才不愿告诉我,才一直不理睬我,是不是?”

  娄千杉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可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千杉,我都知道……”单无意吸了口气,忽然将声音一放,“你跟我去青龙谷,我娶你为妻,我说什么都要娶你!”

  这句话反令娄千杉心意一坚。她暗暗吸了口气,握拳将他一推。“单公子,你还是走吧。”终于开了口,语气冷冷然又似毫不在意。

  “走?你现在还叫我走?”单无意一急,“我不走。你跟我去见我爹,我好好跟他说,他必会同意我们”

  冷不防林中一个声音传来,“呵呵,原来娄师妹在这儿与别的男子私会?我说怎么久候不来!”

  娄千杉面色微微一变,那与单无意纠缠着的双手越发一撤,将他狠狠一甩,“还不快走!”

  匿于树后的单疾泉看得清楚,那现身而出的男子正是今日三支会上的主持之人幻生界之主关非故的次子关盛。听他话里的意思,娄千杉应是与他约好在附近会面,却不料她被无意缠上,一时没及脱身。他二人明明在适才午筵同处一席,却在席散后约在僻静之地相会,想来定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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