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听完我的控诉,大人竟哈哈大笑:
「一己私欲?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我若不进攻,如何自保?我为了自己有错吗?牧蒙谢让难道就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才把你抢走的吗?」
红着眼,含着泪,他心有万千不甘,怒目瞪我。
他的话没有错,如果一开始没有牧蒙谢让将我掳走,或者后来我们隐居时大人没有被捉住,或者牧蒙谢让在容城和我告别时我留住他,我与大人今日也不会在这里对峙。
事情已经发生了,回不到过去;而我能做的,无非同治病救人一样,两权相害取其轻,只要能稳定局势,不发动战争,没有情爱与幸福又能如何?
没有战争,对普通百姓来说,已是最大的福报。
我走到他跟前一步的位置,低头看坐着的他,真诚发问:
「大人,我做太后时间不长,但是好在有大人的《民策》作为启发,又各位大臣辅佐,实施了不少惠民政策。」
「来夏国前,途经北凉的农田。见蓝天白云之下,农户们谈天说地开怀大笑。百姓富足,便不会有战争。为何要打破这样的宁静呢?大家都活着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他抬头看我,好笑地说:
「我做那么多事,就是为了和你能好好过日子。可你把牧蒙谢让放走了,以后还有我们的日子吗?」
他站起来,捏住我的双臂,阴郁又狠毒:
「收起你的仁义道德,那些对我已经不管用了。」
「牧蒙谢让回去了又怎么样?我早就为北凉军队准备好了一座山的炸药。他回不回北凉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接下来你就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夷平北凉灭了这些蛮族的!」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双眼渐渐模糊:
「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你也可能会死!你真的想要生灵涂炭吗?」
他眼里似含有淬了毒的刀剑:
「我早就死过了。如今再死一次又如何?何况有整个夏国和北凉陪葬!」
啪!
我打了他一耳光,「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
他几乎要把我的手臂捏碎。
是夜,大人没有离开,而是留宿在鸿胪寺北凉太后的卧房。
我本以为恢复太后身份,起码他会有所收敛。
可是我错了,他根本不想收敛。
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世人都知道,夏国宰相给牧蒙谢让戴绿帽,以此激怒北凉尽快发兵。
「万事不可控,唯有顺势而为,以万事之变为我所用。」
这是大人在《民策》中写的一句话。
就「顺势而为」这一点,我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326
二月的冻雨透骨凉,我坐在鸿胪寺的厢房里听着外面的雨声。
大人已经答应,将我的骑兵放回北凉。
现在夏国,只有我一个「北凉客人」了。
最近,有关夏国宰相和北凉太后的传言,可谓花样百出,精彩纷呈。
托大人的福,我已经彻底坐实了「妖后,妖女,荡妇,贱人」等各种称号。
北凉太后努力做出的政绩,一下子全部被桃色传闻所代替。
世人待女子总会刻薄些,明明是我被夏军扣留在鸿胪寺;偏偏传言里都在说,是我勾引宰相大人。
夏国的宰相大人也太抢手了,前有盛国奸细赖在皇宫做小妾勾引他,后有北凉太后赖在鸿胪寺勾引他。
柳琴知道我心情差,没有来打扰我,只将午膳放在房里就默默离开了。
雨还在下,一只鸽子扑腾几下飞到院里。
我赶紧上前查看,竟是北凉的信鸽!上面有小竹筒。
今日院门口正好是崔伍当值,他往院里看了一眼。
这鸽子没有被崔伍他们拦住,不是因为他们疏忽了,而是因为他们不想拦。
顾不得崔伍他们此举有什么深意,我赶紧打开竹筒看。
是康儿给我写的信!
小小一张纸条上,用极细的毛笔,工整地写着他父王的近况。
原来牧蒙谢让被背回王宫后,一直在发高烧。
因为身体状态过差,罗仇被叫回王宫,和长风一起专门给他治疗。
好在他已经醒过来了,伏楚给他做了个木雕的假腿。
现在也能下床,就是常常会坐在床上发呆,不怎么说话。
康儿还提到他爹,当然这里说的是大人。
他开始不明白,他爹为什么会拿一具假尸体来骗他,害他们兄妹四人哭了好久。
后来徐廉给他解释大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康儿才明白过来。
「娘
孩儿明白,现在初晴在北凉处境。
良昭前几日提出,按照娘的旨意带初晴去容城,孩儿已准许,七日后初晴就能回容城家中。
孩儿已去信至容城医馆帮忙照应。
有良昭和医馆照顾初晴,还请娘放心。」
康儿信里没有指责他爹,没有说他爹半句不好,却把初晴的去路安排好了。
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思虑过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