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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镇前几日没有上朝。
暗卫们不仅没有找到云姝的尸体,也没有找到初晴,半点消息都没有。
再上朝的时候,同僚们惊讶地发现,他们敬爱的宰相大人竟一夜白头,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
从战场上回来的崔伍嘴巴严,文官们不知道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仗没打,两国和谈退兵了。
「大人,今日北凉王牧蒙康派了信使来,商议签署停战书。」其中一个官员上前道。
「既是两国间这么重要的协议,怎么只派了个信使?这是在挑衅我们吗?」另一个官员气愤地说道。
「牧蒙康屁大孩童,少不更事,如此国家大事,怎可如此儿戏?!」官员们纷纷添油加醋。
这些话,言镇不爱听。
再怎么说,康儿也是他养了四年的儿子。
他亲自教养的儿子,又有徐廉那样厉害的文臣在,怎么可能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他明白,康儿一定是恨上他了吧。
言镇没有说话,让内官把信使送的信放到桌案上,稍后再批阅。
朝会结束,处理完国事,宰相大人抱着儿子言廷之回金碧宫休息。
被火烧过的金碧宫,被破坏得不算太严重,当时只烧了两面墙而已。
好在床和柜子都还好好的,将烟灰擦洗掉,换了床帘,又恢复了云姝住在这里时的样子。
「奶娘!奶娘!」儿子看到奶娘兴奋不已。
言镇把儿子递给奶娘,自己走到了后院。
院里有株梨树。
很像以前在簌城太守府里的那一株,春天一到满树梨花。
只开花,不结果。
每到春天,云姝会在树下放个小桌,有时是下酒菜,有时是糕点和茶,他们夫妻坐在梨树下,天南地北地聊天。
那时朝中一片混乱,而他作为一个偏远小城的太守,能和妻子安居在一方,实在是幸运。
他此生的心愿,就是和他的云姝能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一生。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若不是在簌城时牧蒙谢让硬抢,若不是在龙吟村隐居时萧端将他捉住,若不是升宁用夏国的宰相之职诱惑他,若不是在鸿胪寺嬷嬷来报升宁又有身孕......
他不会和云姝走到这一步。
言镇走到梨树下发呆。
「大人,发什么呆呀?」恍惚间,他看见云姝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坐在小桌旁,「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灯草糕!大人平日公务繁忙,今日吃些甜点开心开心。」
她端起一盘整整齐齐的灯草糕,笑脸盈盈。
言镇伸手正想触碰她柔美的脸,一阵风吹过,云姝消失了,灯草糕也消失了,眼前一片空空。
夜晚最是难熬。
言镇躺在她曾经躺过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他从柜里拿出她落在这里的衣物,抱着睡了一会儿。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我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耳里是她伤心的质问。
「啪」一声,是他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
「你别去好吗?」是她的哀求。
「你疯了。」是她的绝望。
言镇好痛。
可这些回忆,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面前那么痛。
嘭!
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言镇的耳朵里除了尖锐的耳鸣,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连滚带爬地爬到她身边。
她的左胸被箭射穿了,血水和红衣连成了一体。
他不敢碰她,怕一碰她就会碎了。
「云姝!」言镇坐起来,惊得一身冷汗。
原来他躺在床上,而旁边空空如也。
天还没有亮,夜为什么会这么长?
言镇靠坐在床头,手里握着云姝的衣服。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她活着的时候,别人把她抢走。
死了,也不留给他。
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连拜祭的地方都没有。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