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没有复原。

　　骨头碎在肉里面，痛得他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

　　刘有钱躺在桥上，喘着粗气。

　　下半身的腿骨都碎了，血糊了眼睛。

　　他咬着牙，脸憋得通红。

　　好吧，他真的应该听王雪淼的，不应该过于依赖能力了。

　　他已经逐渐习惯了不管如何都不会死的情况，不死的吸血鬼，在无论什么时候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能够复原。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伤太多次了，他好像有点麻木了。

　　对疼痛有点麻木了。

　　甚至对死亡有点麻木了。

　　至少他一直觉得自己在明年之前都是不会死的，不管遇到什么他都能活下去。

　　可是当身体不能够在复原之后，他大脑感觉有些转不过来了。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其实他不怎么怕死。

　　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他也曾经在寂寥的深夜里面想过，如果人死了会怎么样？

　　是简单的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永远也不再醒来了。

　　还是说就像坠入无边无际冰冷的深海里面，此后都在黑暗里永远地慢慢地无止尽地下坠。

　　其实他觉得这些都不算可怕，可怕的是好像无法再思考了，没有灵魂，也没有以后。

　　无法思考对于他来说是最可怕的。

　　就像自己作为一个观测者而出生，呱呱坠地，然后世界出现了，等到有一天垂垂老矣，世界就消失了。

　　他也消失了。

　　他不再存在了。

　　他就像一段放在剪辑软件里面的视频，掐头去尾一大半，只有中间那一小段他存在过，其他时候，过去，将来，都不在了。

　　又或者对于一个人来说，他其实不会死。

　　或者说他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就像落进了一个黑洞里面，那里有着极大的质量，连光都会被吸引，时间会变得无尽无尽的慢，人变得像面条一样，被拉扯着陷入进去。

　　而人在死之前，就和这一样，处在那个无限无限慢的瞬间，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死的那一刻是不存在的，他观测不到，死永远不会到来，时间被无限放大。

　　他就永远活在那最后的一瞬间。

　　好吧，他承认他想得太多了。

　　但是他觉得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死。

　　因为他怀里还有着一只小狐狸，这个时候正在发烫。

　　他一侧兜里还有一个收音机，这个收音机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更重要的是。

　　他另一侧兜里有一包石头，咯得他本来就痛的大腿更痛了。

　　这些石头是要给王雪淼的。

　　她还在等他回去。

　　更何况他和王雪淼已经绑定在一起了，他死了王雪淼也会死。

　　他时常觉得刘有钱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世界上有个金发红瞳的萝莉吸血鬼。

　　那家伙笑起来眼睛会像月牙一样，脸上有着可爱的小酒窝，假装生气的时候会眨着扑闪扑闪的睫毛，红色的美丽的眸子就盯着自己露出冷光。

　　这样的萝莉，找遍全世界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要是她死了简直就是人类文明的损失！

　　所以他得回去。

　　刘有钱咬着牙，捡起长棍。

　　脖子上青筋浮现，一张脸通红。

　　他生出翅膀。

　　还好翅膀还能用，刘有钱叹了一口气。

　　他的腿耷拉着，垂在下面。

　　左边胳膊也骨头碎了，只有右手还能使出力气来。

　　行，够用了。

　　长棍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

　　微微颤动着，像是在回应着他。

　　一拳接着一拳，一掌接着一掌，一脚接着一脚，都向着刘有钱打来。

　　刘有钱生着翅膀，在间隙中飞翔着。

　　一只巨拳从他鼻尖划过。

　　产生的巨大风压刮得他喘不过气来，鼻尖微微流血。

　　刘有钱单手握紧长棍，长棍这一次从两端节节增长，横搁在洞穴中。

　　他再次感觉长棍一沉，带着他在空中都下降了几分。

　　刘有钱右手紧紧握着长棍，青筋暴起，他咬着牙，发出一声闷哼。

　　他艰难地将棍子甩了起来。

　　渐渐地，棍子旋转的速度逐渐变快，像锯齿一样旋转起来。

　　这锯齿打在石像上，发出了金石相接的声音。

　　在整个洞穴里面回响着。

　　火花四起。

　　刘有钱转动着这把锯齿，有如砍瓜切菜一般。

　　将周围都切了个粉碎。

　　一块块巨石再次从空中落下。

　　刘有钱挥动翅膀，空中生出气浪，向前疾掠而去。

　　左侧不知从哪出来一拳，打在他的身上。

　　刘有钱再次倒飞出去，半只翅膀也没了。

　　他唰唰地扑着翅膀，全身是血的挂在空中，小狐狸白色的毛发被染成了一片红色，裤脚上的血一滴滴，不断往下落着。

　　他一上一下地飞着。

　　长棍变回原样。

　　他持着棍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使得被血肉模糊的眼睛稍微能看得清楚一点。

　　快了，门已经不远了。

　　刘有钱咬咬牙。

　　身形一掠，朝着那座汉白石玉门飞去。

　　但是最后那五尊佛像终于动了。

　　五只巨手挥出五掌，最后融汇在一起，形成一道金色的手掌，向着刘有钱这边挥来。

　　巨掌带着滔天的气势，骇人的威压，摧毁了沿途的一切。

　　速度极快，转瞬间就要到了刘有钱面前。

　　这一掌范围极大，避无可避。

　　刘有钱咬着牙，转过身来。

　　他用残破的翅膀飞在空中，右手握紧长棍，长棍震颤，发出金光。

　　刘有钱用带血的喉咙咆哮着，朝着这毁灭天地的一掌挥出长棍。

　　长棍和这一掌相接，恐怖的气息席卷了整座洞穴，仿佛世界都在轰然作响。

　　长棍和这一掌互相抗衡着，像是在角力一般。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刘有钱全神贯注，怒发冲冠！

　　神佛？

　　他今天就要与神佛一较高下！

　　片刻后，场间响起巨大的爆炸，一片耀眼的光芒瞬间覆盖了整个世界，响声震天，风浪不断，烟尘一片又一片地爆开来。

　　刘有钱从烟尘里倒飞出来，飞出了那道门。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没了动静。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刘有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门里面，佛像一个个回到了岩壁上，又镶了进去，他终于是放下心来，脖子一歪，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