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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闯进后院阁楼,只见除了周三之外的所有人都矗立在门外。
“大师兄?”周四的眼神不可谓不尖,哪怕是夜晚也能看的清楚。
于是众人侧目,本应欢喜。
只是周大沉着脸走上前,来到周二面前,扬手便是一巴掌,骂道:“为何不去医院?”
这一巴掌很是清脆,令众人噤若寒蝉。
周二没有躲避,脸颊有些浮肿。
“说话!”周大继续咆哮。
“是我安排不周。”周二没有解释,竟是应承下来。
“人命关天,你一句安排不周就了事了?莫非为兄不在,你便认为可以肆无忌惮?”低沉的怒火,似乎无法平息。
“是大师嫂不肯去,为何非要为难二师兄?”看着周二挨打,周九竟然站出来说话了,昂着头,脖子僵硬。
周大目光扫了过来,顿时周九身体一阵颤抖,被打次球最多的周九,从内心来说是惧怕周大的,只是这个时候,周九却盯着周大,硬生生挺着。
周大嘴角微微颤抖,旋即缓缓朝着周九走去。
下一刻,正要扬手,周二却立刻上前挡在周九面前:“童言无忌,大师兄不要责怪,都是我的错。”
“没大没小,为兄说话,何时轮到她插嘴?滚一边去!”
周二咬紧牙关,似乎在抗争。
这时周九绕过周二,然后转身,竟然把屁股撅起,说道:“你打,大师嫂就在里面,你使劲打,我保证不哭。”
“你……”周大气得脸色苍白,身体竟然也有些颤抖起来,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唐娇正在临盆,周九但凡一哭,势必会有所影响,周大岂有不知?奈何看着周九撅着小屁股,竟然真不敢动手。
“滚,都滚!”颤抖的身体,最终憋出一句话来。
众人这才如蒙大赦,旋即朝着大殿走去。
一声声惨叫在这冬日的夜里,每一声都撕裂着周大的心,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心脏上,这是唐娇在忍受剧痛。
原本消瘦的身体,更是说不出的焦灼,里面不让进,到底如何了,又无法了解,甚至一度以为唐娇会出事,毕竟难产这种事总是经常听人说,若是在医院,自然少了许多风险,可偏偏不在医院,而且没有一个医生在里面,这如何让周大放心。
最要命的是,现在的周大没有暖流存于丹田,假如遇到困难,也无法出手救治。
搓动双手,周大不停的徘徊,眉头自始至终没有舒展过。
“羊水破了,拿盆来……”里面有女人在要喝,有脚步声,有金属声碰撞的声音……
远处大殿外,众人盯着阁楼,都有些紧张不安。
周九捏着周七的手,很紧,有汗。
“大师嫂会不会死?”周九担忧的问道。
“胡说,不会的。”周七很坚定的说道。
“可是,为什么那么痛苦,我听着就怕!”
“我……我也不知道,生孩子肯定很痛的……”周七有些踌躇,毕竟并没有经历过。
“那我以后肯定不会生孩子的。”
“你……”
一阵沉默之后,周九又开口道:“那是大师兄吗?那么瘦,好像几十天都没吃过饭一样。”
“除了他还能是谁?”周四不屑的说道。
“你那么肯定?”周九好奇的问道。
“谁会一上来就打人的?你会不会?”周四反问道。
“又没打你!”
“呵呵,我觉得难以幸免,你们看吧,这事肯定没完。”周四想着,周大此刻的怒火还憋着,等唐娇生了之后,谁能阻挡?恐怕没有人。
“好了,你们别说了,七和九,你们去厨房准备些饭菜,还有酒,给大师兄送过去。”
“???”众人纷纷侧目,难道刚刚一巴掌还不够?
“不是,二师兄,你脸不疼了吗?”周四讽刺道,下一刻却被夏欢狠狠掐了一下。
“照做就是,大师兄能活着,挨一巴掌值得。”
周七带着周九离去,众人仍旧矗立观望。
注定这一夜无眠。
仍然记得当初接周九在学校那惊鸿一瞥,那一刻,还不认识唐娇,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罢了。
然后回家路又遇见。
“若是老子当时没有揍周九,或许就没有后来了吧,她把我误会成她的爸爸,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周大自言自语,思绪飞回过去。
唐娇上山,报警,然后被抓……
又一次上山,踢爆……
假装男友,哄骗唐父唐母……
再后来的种种,有美好的片段,有失落的一瞬,有喜有悲,有甜有苦,仿佛一切发生在昨天,而今天,她却要为自己留下血脉。
“所谓的姑嫂关系,不曾想竟然真的实现了。”周大嘴角裂出一抹笑容来。
房间内的痛苦呻吟仍旧不停。
“用力,孩子要出来,用力!”产婆在嘶吼。
豆大的汗珠凝聚在唐娇额头上,那种疼痛似乎让她有些无法喘息,可是此刻却不能停。
充满血丝的双眼,有泪珠在眼角。
“你快回来……”唐娇内心在嘶吼,孩子出生,父亲怎么可以不在身边?
“用力……”
寂静的夜,空谷传响。
周大心跳越发厉害了,几次想要冲进门去,但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旋即又愁眉不展的徘徊,步伐凌乱。
“用力……”
似乎生孩子的不是唐娇,而是周大自己,每一次听见这两个字,周大都会使劲捏着拳头,神经紧绷。
“哇……”
无数次嘶吼和呻吟之后,突然间的一抹哭声,令周大狠狠吐了一口气,身体也渐渐松弛下来,双手压着膝盖,弯着腰喘息。
远处众人也在这一刻深深吐了一口气。
房间内有水声,应当是在给新生儿沐浴。
周大贴着大门,倾听者孩子的哭声,这一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天再也不是自己的天,而是那个连着血脉的孩子的天,同时也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使命感,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大门忽然开启,周大有些把持不住,跌进房间。
“谁?”周三原本准备送陈菊英出来,不曾想竟然摔进一人,只是这人身体消瘦,而且面朝下,不太像周家子弟,可为何周二他们会放任此人出现在阁楼这里?
周大根本没有回应,只是快速爬起来,朝着卧室冲去。
周三顿时脸色苍白,这个时候可不能出现一丁点差错,说时迟那时快,周三立马扑过去,旋即绊倒周大,同时大声呼叫起来:“来人啊!”
可惜周二等人离得太远,根本无法救援,哪怕周九已经听见周三的呼救。
周大无力挣扎,咆哮道:“放开!”
“嗯?”周三一愣,同时躺在卧室的唐娇,身体竟然也是一震。
“大师兄?”周三看向周大,不可思议的喊道。
周大爬起,急忙跨进卧室,旋即一眼便见唐娇无力的躺在床上,身旁正是那刚刚出生的婴儿。
哭声依旧,那是婴儿刚出生呼吸第一口气的不适。
“唐老师……辛苦了。”
周大放慢脚步,然后走到床前,跪了下来,一手握着唐娇的手,另外一手伸向了婴儿。
只是颤抖的手停留在婴儿上方,周大不忍自己这粗糙的手去触碰婴儿娇嫩的皮肤。
“都以为你不会回来,可是我相信你会回来!”唐娇无与伦比,眼角有泪。
“回来了。”
周大紧紧盯着婴儿,流连忘返,目光无法挪开。
“是个姑娘。”唐娇露出一抹微笑。
“那定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若天仙。”周大的目光越来越柔和,看着哭谛的婴儿,心软到极致。
“取个名吧!”
“春娥如何?”
“嗯?什么年代的名字?”唐娇有些怄气,太老土了。
“秋菊?”周大想了想又说道。
“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什么春夏秋冬的,难听死了。”唐娇本就有些脱力,这一说话,竟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如此……那就简单些,小红如何?”
唐娇有些岔气,甚至不想说话,这些名字实在太具备年代感了,六七十年代的经典名字,那是老一辈农村人才存在的名字。
“不行!”
“大师兄!”这时周三进了卧室,手里还端着一些饭菜,“先吃点东西吧,这里我来照顾。”
“也好,为兄便在偏厅。”周大恋恋不舍的看着婴儿,终究还是走出卧室,接了周三手里的酒菜,去到客厅中。
卧室中,周三把唐娇身上的被子盖好,轻声说道:“一定很累了吧,孩子我看着,好好休息一阵。”
“嗯,名字不要随便取。”唐娇很担心。
“放心吧,快快休息,我就在这里。”周三怀着微笑。
唐娇点点头,这才闭上双眼。
周大体内不存暖流,若非如此,唐娇也不会太痛苦,只需一道暖流,便可修复产后的损伤。
此时的周大颇为苦恼,只能聆听房间内婴儿的哭声,酒肉穿肠过,片刻便有些麻醉。
周家子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巨石,并没有再来打扰,各自离去休息,很多事,只能等周大缓一缓再说。
落云山终于归于平静,远远看去,除了一座阁楼散发出微弱光芒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偶尔传来几声婴谛之声,惊扰着这份宁静。
周大无心睡眠,靠着墙壁,侧耳倾听,每一声都直达内心。
“又是个调皮的……”话语间却也分外柔和。
人的转变是漫长的,也是瞬间的,往往经历一些事情后,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变化,尤其是初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