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媛清房里出来后,陆夫人对众人说起陆媛清和吴山一夜不见面的原因的时候,说的是陆媛清在回家路上见一个姑娘被人追打,于是回府找吴山一起去救那姑娘,在拯救了那姑娘后,两人便连夜将那姑娘送回老家去了,所以才一晚上不见人。
虽是谎言,但若不撒这个谎,只怕府里会一直以为吴山和陆媛清有什么暧昧不明的关系。
毕竟和一个男子一起一夜未归这事影响太大,传出去还会影响以后找婆家。
府里众人倒也不觉陆夫人的话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大家都知道陆媛清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平日里为别人打抱不平的事情也没少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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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陆世康在自己房里踱着步子。
他很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候。
让他无从做决定的事情便是前几日自己去雁下城所探查到的一些隐秘之事。
他以老太太格外想念雁下城的秋糕为名,特意亲自来雁下城购糕点,以示为人孙儿的孝心。
见过了伯父一家后,他在雁下城祖父老宅里住了几日。
白日里,他让陆世石陪他他大街小巷地买糕点,由于是买给祖母的,陆世石推脱不得,便和他一起逛了雁下城的大街小巷,买下祖母爱吃的雁下城的几样糕点,顺便还买了祖母常常念叨的霜月路上的秋梨膏。
几天里,他将陆世石灌醉了好几次,终于在最后一天,也就是昨天,才从陆世石嘴里套出了话。
昨日中午,在雁下城玉阁酒楼二楼的包间里,醉酒后的陆世石是这样对他说的:
“我和你说,我以后就是国公加......国舅了。你大兄长二兄长虽在朝中当官,虽有......远大......前程,但,他们能......当上国公么?当不上吧?”
陆世石说着又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之后道:“怎么,你......不信?不信我哪天带你去个地方,那可是......好去处,有山,还有月光,还有山泉水泡制的好茶,好喝,真的好喝,喝一口就回味无穷啊......”
陆世康不由想起在山间盆地里见到他们的那个傍晚。
陆世康什么也未说,就听陆世石又道:“我和你说,你......不要和别人说。这些话,你一个人知道就行......”
因为醉酒,他头越来越低,几乎挨近了桌面。
陆世康趁他还没倒下,问:“这事伯父他老人家可知道?”
“不能......让他知道啊,知道不得劈了我......”
于是陆世康知道了这纯属他个人行为。
“你花出去这么多钱,怎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这还不好......处理,东......挤一点,西挤一点,做做......假账,就挤出来了……”
让陆世康最震惊的是他完全醉倒前说的一句:“你放心,这等荣华富贵,拉不下你,你也不用多久就可以......和我一样了,咱们都会是......大郑王朝的开国功臣的......”
这话透露出的隐情让陆世康惊觉,原来,他们大约还想要把父亲也拉下水去。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和对方通过气,又进行到了哪一步。
他若贸然试探,会不会打草惊蛇?
因此昨晚回来后,他没有和父亲交谈过。
现在在房里思虑再三,他决定等父亲傍晚从衙门回来后先探探父亲的底细再说。
主意既定,他心头便轻松许多。
傍晚时分。
他来到父亲所在的书房,见房间里已然亮起了灯。
在他进来后,正在榻上看书的陆贺洲抬头看了一眼,道:“世康,你有何事?”
他这个儿子,没事是绝对不会专门来找他的。
陆世康略一弯腰,道:“父亲,今日孩儿想和你聊聊。”
“坐吧。”
陆世康坐在父亲对面,道:“孩儿这些日子惹了不少事,让父亲您担忧了。”
陆贺洲眼睛一瞪,道:“你还知道自己惹了事?”
他察觉到,平日里避自己唯恐不及的三儿子今日这是话里有话啊。
于是将书一放,道:“你有何正事,就直接说吧。”
陆世康正色道:“父亲可还记得郑劲此人?”
“他?你无缘无故提他作甚?”陆贺洲一脸不解看着陆世康。
从他的神情中,陆世康猜测如今父亲和他应该还无甚瓜葛,如此一来他便放心许多。
他回父亲道:“父亲认为,此人可还有东山再起的雄心?”
陆贺洲捋了捋胡子,道:“此人……就算有心,或许也无力吧。”
曾经和他走得近的人,多数都已经被革了职。一个人势单力薄,怎么可能起得来?况且如今大隶安居乐业,他纵想造反,也难以带动跟随的百姓。
若是皇帝昏庸,他还能鼓动鼓动百姓,跟随他造反,但偏偏当今圣上是个贤达之人。
陆世康微微一笑,道:“父亲,曾经我也和您一样认为的。”
“曾经?你是想说……”陆贺洲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陆世康道。
“我这些日子机缘巧合,去了一个地方……”
他一五一十地将最近去的山间盆地之事,以及和太子萧一起去郑劲府里发现的蛛丝马迹也一起告诉了父亲。
只不过说的过程中,将和青枝的那部分略去了。
陆贺洲听后一脸意想不到的神情说道:“你说,郑劲是聂筇的后代?”
陆世康道:“有两种可能,一,他就是聂筇的后代,因此寻找本家企图东山再起;二,他不是聂筇的后代,但却是无意中知晓了聂家这个秘密的人,假扮自己是聂筇的后代,以便集齐聂筇其他后代以图东山再起。”
“如你刚才说,你二堂兄世石也参与了其中,那么对咱们这家族,可不是个好事。”到时牵连到自己这一边,是必然之事。
“如今看来,必然是郑劲让其长子对其作了承诺,如若事成,便封他为国公,并因为两家联姻,所以,他便可以成为国舅。可谓两全其美。”
陆贺洲分析道:“也怪他会同意加入郑劲,如今商人地位总归是不如官员,纵家有万金,在官员面前始终是要低头哈腰。”
陆世康沉思片刻,道:“前几日我和他喝酒聊天,在一次他醉酒之时,说我也会成为大郑王朝的开国功臣之一。”
说完,他观察父亲的神色。
陆贺洲讶然道:“他……这是何意?莫非他想将你也拉入其中?”
看到陆贺洲震惊的神色不像是装出来的,陆世康道:“非也。他想拉拢的人,其实是父亲您。”
“拉拢我?”陆贺洲皱了皱眉头,“也是,作为离他郑宅最近的一州之长,若能成功拉拢到我,取下江北城,他便有了一方之地。这便是他打的算盘。”
“父亲您有何打算?”
“我还能有何打算,就算若干年来我同情他的遭遇不假,但,谋逆之事,岂是我陆贺洲能做的出来的?”
陆世康道:“我的意思是,父亲您需提前想好拒绝之词。或许他不日就会抵达陆府了。”
陆贺洲颌首道:“也是,若他找上门来,明着拒绝的话,怕是会凶多吉少了。”沉思片刻后,抿了口茶,“在他想要说出真实想法之前,我便时不时地向他倾诉对皇上的倾慕,如此一来,他便不会出口了。”
陆世康道:“父亲英明。”
在郑劲说出真实想法后加以拒绝,作为知道了郑劲的谋逆之心的人,一定会被他斩草除根。但若让他无机会开口,兴许可保平安。
“如此孩儿先退下了。”陆世康起身道。
陆贺洲看着儿子已经站起的高大欣长的身影道:“对了,你这些日子可找到欲对你行凶的人了?”
陆世康道:“正是郑劲。江北城有最大的秘密的人,便是最不安的人了。或许他以为,当时我说的所谓的大人物的大秘密,说的便是他吧。”
“那你当时说的是谁?”陆贺洲看着儿子说道,在心里感叹着儿子真是长大了,一举一动优雅从容淡定。
“父亲您猜。”陆世康不知如何作答,道。
“其实为父已经有了答案了。”陆贺洲微微一笑,道。
“父亲您……知道是谁?”陆世康惊讶地看着父亲,不知他猜想中的人是谁。
陆贺洲但笑不语,端起几上的茶,轻轻吹着上面的茶叶。
他什么也不说,陆世康突然明白,也许,父亲真的知道了什么......
“孩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