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镇,是距离仙女山有四十里路的一个小镇。
此镇得名于前朝大礼王朝的御史大夫,著名大诗人范衡来此游玩的一句诗:“江水悠悠东入海,月色皎皎西盈窗。”
他住过的那个客栈,便成了江月镇的江月楼。
此刻,一位远远望去一袭白衣,玉风临风的公子站在二楼的窗前向下俯视着,一眼望去,似白玉无瑕。
这便是青枝遇到了两次的那白玉无瑕的公子。
他身后站着一名脸盘方正黝黑,身材精瘦挺拔,眼睛大而圆的劲装护卫。
正站立时,就听身后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护卫前去开门。
进来的是另一位劲装护卫,皮肤比站屋里的那位白皙,眼睛细长,他进来后关了门,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我找到太子妃娘娘了,就在这镇上另一家客栈,只不过她不愿意过来,说是还没玩够,还不想回宫……”
“她连本太子一面也不愿见么?”太子萧苦笑道。
“她……可能还在生您的气。”回来的这侍卫说道。
“她在哪家客栈?”
“就在镇的最南边那家,叫近水楼的。”
近水楼,取名于“近水楼台先得月”,是镇上唯一一家可以和江月楼叫板的客栈,在楼上,可观镇南绵延十里路的波纹粼粼的池塘。
“走,你们随我同去。”太子萧说着便下了楼。
三人下楼后,沿着南北向的镇中心街往南,到了近水楼,上了近水楼二楼后,侍卫走到一门前,对太子萧道:“萧公子,正是这间。”
在房内无人的场合,他称呼太子萧为太子殿下,在可能有人听到的场合,便称他为萧公子。之所以称为萧公子而不称为胡公子,因为胡姓作为国姓,太过引人注目。
太子萧也不敲门,便推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
房内,木容姑娘正在催促小绿和翠竹收拾行李,“你们快些,等会便来不及……了。”
这句话说到“及”字时门被推开,门前便站着太子萧的身影。
小绿和翠竹见到太子萧,连忙屈膝行礼。
“什么事情来不及了?”太子萧道。
“你……怎么这般快?“木容姑娘恼道。
“不快些怎么能见到你的人?”
“木容姑娘,那……收拾吗?”小绿垂手低眉问。
“你们退下......”太子萧道。
“是。”小绿和翠竹同时答道,匆匆出了房间。
她们离开后。
太子萧站在房内,对正气呼呼的木容姑娘道:“怎么,这次你又改名叫木容姑娘了?”
“关你何事?”
“你四年前出京,起了个临时的名字叫木莹姑娘,两年前出京,起了个临时的名字叫木雪姑娘,怎么这次觉得木容姑娘好听了?”
“我爱叫什么,你管不着。”木容姑娘恼道。
“木容姑娘,你可还记得你花木纯这个本名?”
“和你无关!”
她每次外出,必起个她认为好听的名字,来伪装自己的本名。毕竟,在大隶的国土上,谁人不知花木纯这个名字?
卫国公花青最宠爱的唯一的女儿,十六岁时随卫国公一同参加宫内宴会被太子一眼看上,十七岁入宫,十八岁被封为太子妃。
在大隶,提到花木纯这个名字,几乎人人都能说出这段历史。
“木纯,你的一切,都和我有关。”太子萧道。
“你回去吧。”花木纯道。“还有,在外面,请叫我木容姑娘。”
“怎么,还在生我气?”太子萧走近她。
见他上前,花木纯却突然退了一步,道:“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妾怎么敢生太子殿下的气?”
“既然不生气了,那便我和回宫。”
“乔池什么时候能被调回京城,我便什么时候回宫。”
“你还是在挂念他?看来,你心里从来不曾忘记他。”太子萧面上一暗,说道。
“不,我本来忘记了,但你的所作所为,却偏偏让我又想起了他来,我就问你,他一没犯法,二没有品行不端,因何被贬至西南边疆任个小小的行军司马?”
“是他自愿请求去的。”
“自愿请求?没有你的暗示,他会自愿请求去那鸟地方?”
“是他自己担心本太子给他穿小鞋,于是明哲保身,请求去那儿,怎么就是我逼迫他去了?况且,他去那儿,并不是被贬,而是平调。”
“哼,平调,谁不知道在边疆当个哪怕比在京城大些的官,都相当于被贬了呢,去那儿等于官路再无出路。”
“所以,你还是在念着他,所以才为他可惜,是么?”
“我怎么就不能念着他了?不是你横刀夺爱,我们孩子都至少两个了!”
“不是你看到我就脸红得像桃子,让我起了横刀夺爱的念头,我怎么会强行拆散你们?”
“谁见了你脸红得像桃子了?我当天明明是喝醉了酒!”
她还记得那天是太后寿宴,她被允许进宫参加宴会,因从未喝过那么好喝的酒,便多饮了两杯,起身如厕时回来路上一不小心撞到了太子身上,那时她因醉酒而认错了人,以为他是乔池,便对他笑道:“我好看吗?”
太子那时回她道:“好看。”
从此,他的梦里就多了一个醉眼朦胧问他自己好不好看的女子。
后来打听到她已经有心上人,却仍然不顾一切招她入了宫,断了她和乔池的关系。
就因为自己有愧于她,所以,在东宫,他宠得她在自己面前无法无天。
连宫女太监都知道,听太子殿下的话,不如听太子妃的话,因为太子殿下会无条件听从太子妃的。太子妃做的错事不算错事,因为太子殿下会无条件原谅太子妃的。
乔池主动请求去西南边疆一事,是他也没想到的,到底是他因失去花木纯而心灰意冷,想要寻个僻静之所疗伤,还是明哲保身,他就不知道了。
但乔池离开后,花木纯便认为是他看不惯乔池在京城碍了他的眼,才故意将他发配到边疆去的。也因此,她这次出宫,其实是对他的无声反抗。
“你心里到现在还是只有他,没有我?”太子萧失落问道。
“你得到我的身子,还想多要什么?”她言不由衷道。
和他在一起的四年,虽早已经倾心于他,也发觉自己对乔池当时的好感只是青涩不成熟的好感而已,谈不上什么爱,但,一想到他竟然将他发配边疆,她便生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