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玄这下才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不仅一拍脑袋,满脸懊丧之色:“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那彭氏万余宗户,俨然豫章一霸,虽然其族中无人出仕,但就算是谌氏徐氏这些在豫章盘踞了两三百年的宗族,也是不敢轻易招惹。”
“也正是如此,那日咱们经过上缭时,还不得不拿出盘缠,给人家当做拜礼。”
若是袁耀在这里,肯定会嗤笑:什么拜礼,不就是过路费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怂货!
“叔父现在尤记得,那上缭石城中矗立着的那十座粮仓。观其大小,至少一仓可容万石之粮!”
“现如今那袁耀袭破上缭,尽得彭氏钱粮,确实是不用再为粮秣发愁了!”
诸葛玄满脸遗憾,似乎是为了上缭城和那十座粮仓的主人没有姓诸葛,而姓了袁而感到可惜。
但要是他知道那每座粮仓里面,不是一万石而是两万石粮食,怕是此刻脸上的表情会更好看。
“如此,难道我诸葛玄,今后只能屈事于这袁家小儿之下了吗?”
诸葛玄那本就不存在的底气此时彻底漏了个干净,面露不甘之色。
“侄儿冒昧,斗胆向叔父试言。”
“亮儿但说无妨。”
诸葛玄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个侄子年纪虽小,但其才智远超常人,只是性格温和内敛,为人藏锋敛颖,不露锋芒罢了。
若是有朝一日崭露锋芒,那必将是一代天纵之才横空出世也!
“若是那袁将军真要行分郡一事,对于叔父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反之,若是叔父有意,这也是叔父彻底执掌豫章郡的一大良机!”
诸葛玄虽然上任已经好几个月了,但要是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当豫章郡太守的感受的话,那必然是“力不从心”。
这豫章郡的政治生态,和中原州郡,实在大不相同!
诸葛亮小心翼翼地巡视了一遍周围,确保四下无人后,这才开口:
“豫章此郡,民易动难安;不可轻易驱使征召,不然恐怕会演变成贼寇之祸。”
“这祸乱之根,在于此地乃王化不及之地;因而地方乡里,皆被这些强宗大族们把持了。”
“这些强宗大族,少则数千户从众,多则万余宗户;其间又以宗族血缘维系,难以分化导之。若教令过严,则易生乱也。”
诸葛玄认真听着,不时点着头。这个侄子虽然平时不问政事,但有时候真要问起他,他又能对答如流。
“然而强宗大族,再如何强大,也不过只能在乡里横行。一家一姓再如何昌盛,也无法统御‘百姓’。”
“所以尽管豫章强宗大姓数不胜数,但却从有过哪个宗族能强盛到把持一郡一县的地步。”
诸葛玄点了点头,这其实也是他尽管事先知道豫章多强宗豪帅,却愿意来豫章当太守的原因。
在诸葛玄眼中,所谓强宗大姓,不过是大一点的乡野宗族势力,比起州郡豪门士族不值一提。
但到了豫章郡之后,诸葛玄才发现,这些豫章的宗族势力,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尽管不比豪门士族有手眼通天的能力;但这些强宗大族却在各县各乡盆根错节根深蒂固。
而且动不动就敢聚众造反,杀官更是常有的事。
完全是一个王化不及之地!
“亮儿所言,叔父皆知,然而这和袁耀要三分豫章,有何关联?”
诸葛亮不紧不慢解释道:“以侄儿观之,这分郡之策,乃是对付这些强族大姓的上上之策!”
这下诸葛玄完全听不懂了,疑惑道:“以叔观之,此策于那些强宗大姓有百利而无一害,甚至能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宗族,一跃成为地方豪门大族!”
“这三分豫章,完全是纵容宗族滋长之策,何谈‘对付’二字?”
诸葛亮笑道:“诚如叔父所言,其实这分郡之策,对于这些宗族,是有百般利好的。”
“但还是有一弊的,只不过这一弊比起那百般利好,实在不起眼,也是大多数宗族,愿意接受的。”
“哦……这一弊是何弊?”
“亮儿快些讲!”
诸葛玄已经快被诸葛亮把胃口吊到嗓子眼了,差点就要抓着少年诸葛亮的脖领质问了。
“豫章二十一县,数千户乃至万户的强宗大姓,足有十八家。”
“数百户至千余户的宗族,亦有数十家。”
“以一郡之公府,面对这么多强宗大姓,自然难行教化之道。”
“但若是把这数十家强宗大姓,分而治之。以三郡公府之力,则足以行王道教化!”
“如此一来,一郡公府,只需教化治内十余家强族即可。而且三郡并立,若一郡有乱,则他郡旦夕可援。如此二十一县,可大定也!”
“是故这一弊,就是分而治之之弊。”
“不过那些强族大姓,就算明知此弊,但利字当前,亦会争先恐后,响应分郡。”
“毕竟大势当前,晚一步,可能新设的郡府就没有一席之地。就算明知今后会受郡府辖制,也不得不为!”
“世人皆有两性,一曰趋利,二曰避害。二者合一,我愿称此三分豫章之策为世之阳谋是也!”
“况且这分郡乃招抚之策,而非剿压之策。这些乡野强族只要愿遵王化,那今后也大可能成为一方豪族。”
或许是受袁耀作出了《豫章赋》的影响,诸葛亮对袁耀的印象一改前观。而他生性极为谨慎持重,因此现在的他,对于袁耀的一举一动,审视颇细。
诸葛亮说到这里,诸葛玄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
“听亮儿一席话,豁然开朗也!”
看着诸葛玄的表情,诸葛亮只能在心底深处埋下一声叹息。
所谓分郡之策,自古有之。
这豫章郡,也是四百年前,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