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中默念了一遍,脸上表情逐渐变得惊愕震撼难以置信……
空气突然安静,三人呆坐不语,只有楚瑜在努力吹干墨迹……
见墨迹差不多干了,他向翠儿挥手示意。
翠儿快步走了过来,托盘上已有七八份展开叠放的竹简,楚瑜放上的,是席间最后一份。
既已收齐,她也不耽搁,站起身后立即将托盘放到了袅袅面前。
袅袅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毕竟她既然坐在这里了,怎么也得点评几句,再选出一首最佳,供客人们回去吹牛。
可她仅仅只看了托盘上的竹简一眼,便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施礼道:
“诸位公子大才!诗作必然精妙!奴家需回房静心细细品阅!且慢饮!”
说完,不等众人回应,便向楼上走去,很是急迫的样子。
翠儿忙不迭的重新端起托盘,小跑跟了上去。
其余的婢女见花魁娘子上楼了,心中纳闷,以往不都是就在台上,现场与诗文作者有说有笑的进行点评排名了吗?
不过她们还是很见机的立即散到各桌招呼。
楚瑜见袅袅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诗作,便要心急火燎的回房细品,暗道识货,转头招呼起发呆的三人饮酒。
回到房里,袅袅从翠儿手中接过托盘,突然用力狠狠摔下,发出“咚”的一声响,盘内竹简四处散落。
虽然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声音还是传到楼下,众人心中都在想,难道是袅袅姑娘摔倒了?
袅袅一脸怒气,走到床沿坐下,胸脯不停起伏。
“娘子!你这是?”
翠儿不知自家娘子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有些吓着了。
“楼下这帮庸才!不体谅我为了他们的面子才取消了诗才酒令,反而记恨,故意用污简羞辱于我!”
古人最讲究见字如见人,从小便会刻苦练字,只要过了启蒙初学,都能写得一手好字。
普通人即如此,更不要说有身份的人了。
就是质子会这帮废柴,字迹都是工工整整的。
以污简丑字羞辱人是有先例的,最近的便是那兵家宗首把此方法用在了儒家宗首身上,差点引发宗门弟子间的械斗。
所以不怪袅袅作此想,她见过的客人竹简字迹,要么俊逸秀美充满灵动之感,要么铁画银钩自带洒脱之气。
而且她又是素以文采著称,此人故意将字写得大小不一,每个都丑陋不堪,不是有意作弄和羞辱是什么?自然不可能再去细读内容了。
“娘子息怒!何必为此等低劣之徒生气!”
“若不是……哼!且为我准备热水!”
袅袅生气或不开心就喜欢泡在浴桶中,翠儿自然知道她这个习惯,见她气头上,也不多嘴。
舒服的泡在漂浮着花瓣的浴桶中,袅袅闭目后仰,将头枕靠在浴桶上沿,青丝高高挽在脑后。
翠儿舀起一勺热水,缓慢轻柔的从她弧度柔美的脖颈淋下,水流散成一道道更小的细流滑过香肩玉胸,一路留下滴滴晶莹的水珠,烛光照映之下,反射出诱人的光芒,温润雪白的肌肤,凝滑得如同玉脂。
听见娘子在热水浇淋下发出舒服的呻吟声,翠儿动作不停,嘴里说道:
“娘子真的打算不下去,让他们自己散席?”
“就说我不慎跌伤了腿脚!”
“可楼下那帮人,还等着娘子的诗作选评呢!”
“也罢!你且拾来念给我听!点评就不必了,随便排个名,你到时下楼公布吧!”
“是!”
翠儿放下水勺,转过浴间屏风,蹲身捡拾竹简。
“娘子,这首名为《咏月》……”
翠儿将竹简放在櫈上,随手抽出一册,照着念出。
袅袅不说话,眼睛都未睁开。
“这首名为《咏梅》……”
“嗯,尚能入耳。”
“这首名为《游彩裳坊见袅袅》……”
才念了头两句,袅袅就打断婢女。
“粗鄙不堪!”
诗简共九册,翠儿拿起最后一册,念道:
“这首名为……嗯?名为……《初访濯尘院》……”
她从没见过如此难看的字,辨认了一下才说出诗名,整首诗自然也是念得结结巴巴。
可刚念完最后一字,就听得一阵阵水声激荡,袅袅姑娘突然坐起,浴桶中的水漫了一地。
她的声音变得又急又尖:
“拿给我!我看看!”
说完伸手从翠儿手中抢过竹简细看。
她的目光突然呆住,手微微发抖,脸色震惊,这正是那份污简!
但还是忍不住逐字逐句的默念,点评。
“娉娉袅袅佳人现,摇落众芳独暄妍。”
这首句不但描绘了我的出场姿态,还将名字巧妙融入,后一句更是借寒冬百花凋零,唯梅花盛放之景,既应了院中梅林,又以此赞我容颜独胜,不畏寒境的品性,仅仅这一句,与方才那首咏梅相比,便如云泥之别!
“夜阑静窗闻琴韵,清歌曼舞动心弦。”
接下来的这两句诗文平实,却感情真挚,既赞了我的技艺,又表达了他被我的才艺吸引打动,境景色艺相映,夸得不落俗套,实是难得。
再看这“含苞婷立清绝处,不染淤泥濯玉颜”,尤为精妙,既懂我小院之名的深意,又应了院中荷塘,再以荷花喻我,虽色艺出众,却不愿沾染淤泥,实是深知我内心所藏的真意!
前梅后荷,皆是借花喻品,又与我当前身处烟花之地的境遇甚合!
最后再说这彩裳坊众人,论容貌,论品性,无人如我,还呼应了诗文前两句!
真是……真是……说得太对了!
迄今为止,从未见过如此字字巧思句句深意的诗!
仅是初识,从未深谈,便如此知我懂我!他到底是何人?
但为何又要羞辱我一番再夸奖?就不怕我直接扔了竹简,浪费如此好诗吗?
忍不住又轻声念了两遍,这诗,越读越觉得生动传神,诗句回旋进退,又不失节奏韵律的美感。
“快,去请作此诗的公子上来!”
袅袅反应过来,与其自己在这里猜测他是何意,何不当面问清楚呢?
“娘子!请他上来?你这样如何见人?”
翠儿从未见过娘子如此失态,以往遇到再好的诗文,娘子也是在席间言谈欢笑,进退有度。
而且,还从未有过把男人请进闺房之例!
“你快去,我自会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