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王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而且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气极败坏之下,也不去接私卫递来的手巾,勉强撑直身体,用手指着楚瑜,
“你……你……你……”,却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胸膛在剧烈的起伏,裘袍下摆处还印有几枚鞋印……
楚瑜面目有些狰狞,也喘着粗气道:
“你能把我怎样?”
这句话噎住了盛王,他仍然狠狠瞪着楚瑜,却借着喘气在心中暗道:
“这庶出贱种一直都是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怎料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暴起动手?偏偏他又身负王命出质澹国,已不可能请大王治他的罪,更不可能现在杀了他……
对啊,能对他怎样呢?此时和他多说无益,徒增难堪。且待他到了澹国,定要说服大王再次出兵,亦可遣些刺客潜入,总要叫他死在那边,以解今日之恨!”
场面仍然紧张……
盛王私卫们眼见主子受辱,不做点什么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但又碍于靖王身份,只能纷纷手按刀柄围在盛王身后,怒目圆睁,但心里却是害怕盛王愤怒之下真叫他们拔刀砍人;
而以霍迎旗为首的护卫军士则簇拥着楚瑜,同样手按刀柄,与盛王私卫对峙,贰更是觉得到了表现的时候了,剑已握在手中……
盛王知讨不了好,故作淡定的接过手巾擦拭着脸上血迹,独眼怨毒的盯着楚瑜道:
“本王不与你这贱婢所出的粗鄙贱种作口舌之争!折辱本王之事记下了,定会叫你后悔今日所为!”
说完又对李瞬虎说道:
“还嫌本王伤得不够重吗?快些扶本王回房,召医官验伤!没用的东西!”
纵是盛王脸皮再厚,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了,一道道充满各种意味的目光让他很难维持体面。
见盛王离开平台,霍迎旗走到楚瑜面前,诚恳的抱拳行礼:
“卑职代属下和枉死之民谢过殿下!经方才之事,方知殿下心慈胆壮,性勇气豪!日后若有用得上卑职之处,但请吩咐,定无所辞!”
那名被盛王胁迫要断去一指的侍卫也跟在霍迎旗身后施礼道:
“侍卫三班张华,谢过靖王殿下大恩!愿为殿下效死命!”
其余几名侍卫亦纷纷抱拳,异口同声跟道:
“愿为殿下效死命!”
楚瑜做了在场军士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加上盛王的反向衬托,已然赢得了他们的敬佩,这可是酒肉买不来的。
“谢过霍卫官和诸位兄弟心意,盛王日后若有故意刁难之处,本王必不袖手旁观!行途漫长,后面就全仰仗诸位了!”
楚瑜打了个团揖,又对霍迎旗说道:
“本王亦乏了,就先回房了。还请叮嘱众兄弟不要再提方才之事才好。”
霍迎旗当下肃然应诺。
楚瑜转过身来,发现船舱门后已聚集了好些赶来的侍卫和文职官员,换回了仆从衣衫的谥和青鸢也在。
壹眼神中透着兴奋,而男装打扮的青鸢,眼里却是担忧。
楚瑜向他们招了招手:
“你二人随我回房!”
盛王与楚瑜相邻而居,两个舱房中间故意空置了一间,便于保护隐私,加之舱房设计本就隔音,楚瑜完全听不到斜靠在锦榻上的盛王哼哼唧唧之余,正用最恶毒的词汇,咬牙切齿的咒骂着他,当然也附带上了他的师长和刚受追封的柔妃。
依庆例,王子到了学龄之年,宫务司便会为其指派一位“博师”授课解惑,一直陪伴到王子行冠礼为止。
因此,王子的品性和他的博师有莫大关联,骂人辱师便成了惯例。
只是盛王并不知道,连月钱都会被克扣的7筒哪儿会享受到配有博师的待遇。
一位老年医者正在为盛王医治,他默不作声,只是听见那些骂人之语有些皱眉,难免手上力道用得重了些,时不时会疼得盛王中断咒骂,高声呼痛。
好在楚瑜都是凭蛮力在挥拳,留下的也只是些皮外伤,看起来青淤肿胀颇为吓人,其实并无大碍。
老年医者快速处理后退出房外,在过道上停了片刻,放弃了下楼的打算,转而径直来到楚瑜房外,敲响了舱门。
敲门声解救了壹,他之前一脸兴奋和崇拜的拍了几句马屁,却不想拍在了马腿上。
楚瑜停了训斥,示意他去开门,随着一声“郭医官!”的惊呼,熟悉的身影走进房中,楚瑜连忙站起来,与青鸢一起上前行礼,众人脸上都是又惊又喜的表情。
原来郭医官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放心不下,决定一同赴澹。
这差事在医卜司里人人避之不及,有郭医官主动,自不会与他相争,只是楚瑜出发前拿到随行名单时,并未打开瞧上一眼,所以才不知。
“徒儿可是威风得紧呐!”
这是郭医官坐下后的第一句话。
之后不久,楚瑜也在房里高声呼痛,大骂着盛王,只是盛王也无法听见罢了。
郭医官收了戒尺,看着手心红肿,面目扭曲的楚瑜道:
“身为医家弟子,竟如此顽鲁,遇事只会大张旗鼓的施以蛮力,害为师被盛王以各种恶毒之语当面辱骂!”
楚瑜听后,不禁觉得这顿打挨得冤枉:
“他又不知你是我师父!”
“但他就是当面骂了!”
郭医官看着不服气的楚瑜,换了副语重心长的腔调:
“医者亦需懂得自保!你年轻气盛,在众人面前动手,于礼于法皆说不过去,且让他怀恨在心,平添仇怨!
这次你身负王命,他虽不敢明着报复,但暗地里呢?日后你到了澹国,人生地不熟,比盛王恶上千百倍的人多的是,你皆要一一当面得罪吗?”
楚瑜虽性子冲动,但毕竟也是两世为人了,冷静下来也不再争辩,恭敬道:
“师父教诲,徒儿谨记!”
“到了澹国,安顿好之后,为师便教你炼些初级丹药,你且趁这段时间,熟悉药性药理,勤练心法!今起,每日服丹后,夜考照旧,考校题目翻倍!”
说完也不看楚瑜垮着张脸呆立不动,自顾自的出门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