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括语气轻飘飘,却砸的姜松云脑子彻底懵掉。
他愣怔了许久,眼见江括和厉予白准备离开,连忙叫住二人道:“等下,你们等一下。”
三人停下脚步,江括一手压在门锁上,嘴角翘了翘。
“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或者继续与我们闲扯。”
“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就算不继续审,吴廉根和阮彪也是死罪难逃。”
“哪怕你不是主犯,但向普通人出售血祝术,本就是违法违规的行为,能判几年暂时还不好说,但你孩子小学之前,肯定是出不来的。吴廉根和其他被抓的人若是供出你在碎尸案中的行为,估摸着你孩子小学毕业前,可能也出不来。”
元酒朝他笑了笑,但眼底却是冷光:“你觉得你老婆带孩子,在和你没有领证的情况能等你几年呢?”
打蛇七寸,杀人诛心。
元酒的语言像温柔的刀子,将姜松云心口绞得鲜血淋漓,一抽一抽的疼。
姜松云呆呆地看着元酒,发现原来她才是这个审讯室里最冷静残酷地人,明明有着天使一般纯洁漂亮的面孔,却每个字都让他心生恐惧。
元酒看着他恍惚的眼,徐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盯着他:“你自诩聪明机灵,但这辈子算尽心机,最终又能得到什么呢?”
“是背井离乡,三度入狱?”
“还是妻离子散,穷困潦倒?”
“落得这种下场,辛辛苦苦汲汲钻营,付出的和收获的是对等的吗?”
元酒对可能不懂人心,但她看得到人性。
人性的本质是贪婪与恐惧。
姜松云为财二进宫,因为能说会道,花言巧语哄了个老婆,还有了孩子,出狱之后又得到一份体面正经的工作,人生看似跌宕起伏,如今顺风顺水,也算扬眉吐气。
一旦再度入狱,他将失去如今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
他赌不起。
不敢赌青梅竹马带着孩子再等他数年,甚至十数年。
不敢赌他再出来,还能找到一份光鲜体面的工作。
也不敢赌之前积累的财产还能留在手里,让他衣食无忧。
他恐惧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这是他的软肋。
……
元酒转身离去,走之前朝江括微微颔首,弯着嘴角随手把门带上。
姜松云坐在原地,一直低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括和厉予白也不急,两人到走廊上抽根烟,耐心地等待着。
此刻两人都毫不怀疑,姜松云肯定会招。
厉予白指尖夹着烟头,单手撑在窗台上,看着远处一排老平房的屋顶,还有骑着自行车从小巷子里穿过的中学生,忽然笑着感慨道:“这个元观主,还真的挺厉害的。”
“你以前和她合作多吗?”
江括指尖夹着烟,但没有点燃,只转身靠在窗台上,任由凉风吹在脖子上。
“合作过几次,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江括把玩着指尖的香烟,垂眸道:“但她现在比刚认识的时候,多了几分稳重与人情味。”
厉予白臂肘压在窗台上,有些怅然地感慨道:“和这样的人合作,省心省力是真的,但有些时候也真的挺让人绝望的。”
江括抿唇笑了一下:“习惯就好。”
他也是个普通人,一开始进特管局,那就和仓鼠掉进了猫窝。
整个特管局上上下下就没普通人,就连管后勤的都有几手看家本领,他入伍所培养出来的那点骄傲与本事,在这些人面前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可笑。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参差的。
就像手指有长有短。
没什么公平可言。
接受了这种参差,才会找到自己的位置,变得谦卑与强大。
不会觉得别人的长处,像鞭子一样抽在自己身上,只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
厉予白忍不住侧目:“你变了不少,以前多傲气一个人啊,现在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江括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他与厉予白是同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两人同年入伍,后来厉予白因伤退役,休养了一段时间,重新参加高考,考上了警校,最后进入了刑侦部门工作。
而他则一路高升,突然被调到了北海特管局。
进了北海特管局总局后,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责任和担子齐齐压来。
上面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他培养起来,接手总局的大部分事务。
这种做法的目的很明显,应该是准备让他在一线历练积累经验,最后接手雍长殊的位置。
他扪心自问,雍长殊的高度是他难以企及的。
再花三十年,他也没办法替代对方。
他不清楚为何会做出这样大的人事变动,但让人类主持特管局,对人类和妖族的关系都是非常重要的,他不能说不可以,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如果是元观主。
如果是元酒……
可能会比他做得更好。
但元酒不会接手特管局这个大摊子。
他再清楚不过。
江括将烟丢进胸口的衣袋中,转身看着外面万丈光芒,沉稳有力的声音带着几分自我调侃之意:“我又不是毛头小子了,如果还那么目中无人,早晚得被下面的人套麻袋。”
厉予白想了想他手下各有千秋的得力干将,忍俊不禁道:“你别说,还真是有可能。”
“我今天上午去办公室的时候,还看到那个穿旗袍的姑娘用你杯子插花,把我手下撩的面红耳赤。”
江括嘴角抽了抽,脸色稍黑:“她是百年女鬼。”
厉予白哈哈大笑:“那姑娘会不会是中意你啊?”
江括头疼道:“没有,她是个封心锁爱的女鬼,不谈感情。”
就是偶尔喜欢附庸风雅,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插花诗词什么的……特管局里没几个男的能招架得了她。
不过,杯子要洗一下了。
他默默在心里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