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种心思,万般情,话到嘴边皆成泪。
翁青柠之前脑子演练各种话语,可一见了面,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声声娘叫唤得让人心疼不已。
江氏本就是嘴拙之人,听着女儿的呼唤,唯一轻柔地抚着她的脸庞,头发安慰着。
母女相拥而泣好一番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后二人各自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柠儿,既然来了就上炷香吧!”
江氏重新拾起紫檀佛珠,朝着供桌上的佛像念了一句佛号后便叮嘱翁青柠过来给佛祖上香。
翁青柠没有拒绝,起身走至墙角边上三脚架前,将双手浸泡在水盆里,清洁后用架子上的巾帕擦干,回到江氏身旁接过她递过来的三柱点燃的檀香。
翁青柠将檀香举至齐眉,恭敬地拜了三拜后依次顺序地将香插入香炉中,紧接着回到蒲团上跪下,行了三叩礼。
江氏供奉的是三世佛,中间的佛像是现代佛释迦摩尼,它代表着贤劫一千佛,左边是过去佛燃灯古佛,代表的是庄严劫一千佛,右边是未来佛弥勒佛,代表着未来贤劫一千佛。
“时间不早了,去向你祖母道一声后便回去吧。”
初次回门,不应在娘家逗留过晚,江氏见翁青柠已经礼过佛,便开口催促她早些回夫家去。
“知道了”翁青柠应答着,看着双鬓已经发白的江氏,内心不觉一阵抽痛:“娘,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因礼佛忘了休息。”
“好,娘会的”江氏不忍地别过头,随即将紫檀佛珠套在翁青柠的手腕上:“这是娘在法华寺高僧那求来的,还特意在燃灯古佛前供了七七四十九日,沾了佛性,你拿去戴着,定能庇佑你,万事顺心,趋吉避凶,化难成祥。”
翁青柠看着已经盘出浆的佛珠心下万分触动,刚刚压下去的泪再次涌冒出来。
一直以为母亲的性子冷,就算是对自己也从未流露出过多情感,总是那般淡然,远远的,就仿佛是方外之人一样。
却不想……
“娘!!!”
咚一声,翁青柠跪在江氏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再也忍不住喊了出来。
“姑奶奶,老夫人派人过来询问您何时过去?”
就在这时碧竹敲了敲房门,告诉翁青柠老夫人派人过来传她。
“南无阿弥陀佛……”
江氏面无表情地从盅里拾起一粒米,念了一声佛号,正想要去拨动手中的佛珠时才反应过来手已经空了,淡然地起身从释迦摩尼佛像前取下一个盒子打开又是一串紫檀佛珠。
翁青柠用袖子压了压眼角,声音有些哽咽沙哑:“娘,要好好保重身体,女儿改日再来看望您。”
说完,便起身朝着江氏的背影行了一礼,便退出了佛堂。
翁青柠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关上房门的时候,江氏却是拿着帕子捂着嘴低声隐忍着咳嗽,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哭过了?”
翁家祖母左手扶着香炉右手执着香烛轻缓地搅动着香灰,眉眼略微一撇,见翁青柠双眸略显通红便随口一问。
翁青柠没有回答,只是习惯性地坐在下首,打开婢女早已准备好的香具器皿,用香勺从瓮坛中挖出两大勺纯白色的香灰到香炉中,随后拿起火折子微侧着脸吹了吹,随后将点燃的火折子在香炉上方两寸处细细地烤了烤。
“妇人弱也,为母则强”
翁家祖母将香灰搅得蓬松后,放下香烛,换了一柄铜制的长灰刀,顺着香炉内侧一圈一圈地压平香灰,略有感慨地开了口。
“你莫要怪你母亲性情冷淡,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将来等你有了孩子便会明白你母亲的苦心。”
翁青柠没有言语,拾起香烛将烤过的香灰搅散。
前世或许不明白,今生又岂能体会不到母亲的那份良苦用心。
那份无声且沉重的母爱,一声声轻吟的佛语,一粒粒雪白的米粒无不述说着。
翁青柠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腕上的佛珠手串。
“你初嫁入穆家一切可都顺应?早先听你说如今府上的中馈由你执掌,府中大事小情可都清楚?妯娌小姑的性情如何?”
见翁青柠沉默不语,就连搅动香灰的手也略有停顿,翁家祖母便不着痕迹地转变话题。
“嗯……一切都好,庶事繁杂,倒也是能缕清的,有崖香他们几个从旁协助虽不轻松但也不过分伤神。”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祖母不禁有些失笑,放下手中的香烟,细细地看着她:“哦?那是要好好地赏他们一番。”
“孙女也是这样想的,打算从今起赏他们双月的月钱。”
翁青柠嘴角略微含笑,她身边的四大丫鬟可是祖母当时一手调教出来的,其中的能力如何不用多说。
“长嫂看着温婉贤淑,想来是个好相处的,小姑娘……机灵俏皮,也是极不错的。”
想到五姑娘和自己各种亲昵,翁青柠眉眼间都带着一抹喜悦笑意。
听着翁青柠轻快的口气,想来她在穆府过得应是不错的,如此倒也能让人放心了。
“祖母,孙女有一事,正不知做得对否,想向祖母讨教一二。”
翁家祖母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趣,挥手唤来贴身的婢女将自己的香具撤了下去。
“嗯?说说看”
“嗯……就是……那个……”
翁青柠略想了一会斟酌着用词,委婉地将军府暂居的两亲戚情况大致和祖母说了说。
“哦!那你打算如何?”
翁家祖母听完后也对将军府这错乱的亲戚关系感到无语,可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凝视着翁青柠问她有什么打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有了前世的前车之鉴,翁青柠十分觉得有些事,有些人就应当快刀斩乱麻,若是一开始不处理清楚,后边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来。
“你能理智果敢决断,的确不错,可也莫要忘了,家和万事兴!
毕竟,世间事有一半是有所急有所逼而成的。”
翁家祖母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脸色三分凝重,思索一番略带一点点忧心地开口。
“祖母的意思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若是祸起萧墙又能如何?”
虽说养着那两家人不过就是费点银钱,自己又不是没有,可凭啥要做这个冤大头。
再者,前世记忆中,将军府最后走向灭族,跟这两家人可是扯了三四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