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火炉旁,苏如意添火,赵玲绮往锅中倾倒酒水。
刘凌则将锅盖改造了一番,让其中的蒸气能够通过一个竹筒落到空酒坛之中。
这便是简单的酒精提纯装置。
酒精的沸点只有七十多度,这些酒水经过加热之后,酒精会先蒸发成气体,然后再遇冷凝结成液体,并通过竹筒落入刘凌准备好的酒坛之中。
当然,因为装置的简陋,以及无法对温度进行精准的把控。
所以,落入酒坛之中的液体,并不是纯粹的酒精,其中也会掺杂不少的水分。
不过没关系,刘凌要的是烈酒,又不是乙醇,只要有个四五十度,便能够秒杀市面上的烈酒。
两坛酒水倒入锅中之后,赵玲绮从屋子里拿出大碗又美美的喝上了一碗。
“好酒,我说痞子,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将这些酒拿出来?”
大周风气比较开放,女子饮酒也并非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只不过,赵玲绮在饮酒之后好发酒疯,所以被她爹严令饮酒。
如今来到刘凌家中,没了束缚,赵玲绮自然是又饮了起来。
刘凌足买了二十坛酒,而他只要提炼出一些烈酒便足够了,所以也没有阻拦,而是打发赵玲绮到别处去喝,别误了他的大事。
吃饱了饭,又有酒喝,赵玲绮自然也不再计较,乖乖的抱着一坛酒走向别处。
于是,火炉旁便只剩下刘凌和苏如意二人。
今日他的家中多了四个人。
其中,小昭并没有什么心机,是个朴实的农家姑娘。
钱佳宁则明显是个落了难的大家闺秀,虽说有时候会露出些许嫌弃的神情,但总的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姑娘。
至于赵玲绮,则纯粹的是个虎妹子,以刘凌的智商,把她卖了,再忽悠她帮自己数钱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眼前这个年仅十二岁,正老老实实的往锅底添柴的苏如意确是刘凌唯一看不透的家伙。
似乎是察觉到了刘凌的目光,苏如意回头看了一眼刘凌,然后讨好似的冲他笑了笑。
刘凌并未说话,而是继续用深邃的目光盯着她看,当年他之所以能够在金融界叱咤风云,除了对金融风向的极度敏感之外,剩下的便是那双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睛。
一般人只要和他说上几句话,他便能对对方的性格有个大致的估量。
若是和他谈论上一两个小时,那不管对方是天真烂漫,还是老奸巨猾,他都能一眼看穿。
眼前这个苏如意,虽然演技很好,但终究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和刘凌相比还是嫩了点。
感受着对方利刃般的目光,苏如意有些不自然,她低下了头,慢慢添柴。
很快,锅中的酒水已经隐隐有了些沸腾的迹象。
刘凌见状终于开口了。
“别添柴了,让开点。”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苏如意全身一颤,随后她马上反应过来,并向着旁边挪了挪。
刘凌找了一个较长的木杆,将锅下面的柴火掏了出来。
苏如意见状一脸好奇道:“夫君,不是要烧这酒水吗?怎么把柴掏出来了?”
“是要烧,不过不能一直烧,要烧烧停停,停停烧烧,明白吗?”刘凌一脸神秘道。
苏如意自是不懂,但她还是讪笑着点了点头:“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待锅中的酒水冷却的时间,刘凌随口问道:“你家中除了你爹还有什么人?”
苏如意似乎早就猜到了刘凌要问这个问题,她随即像是准备好了似的回答道:“除了我爹,我还有两个哥哥,我娘很早就死了!”
这时,刘凌也想起了苏如意所在的村子苏家坨。
那是魏县最外围的一个村子,建立在一个土包山之上,再往西走便是绵延几百里的大行山脉。
苏家坨村中十之七八的人都姓苏,十分团结,又因为毗邻山脉,水源较少,能够耕种的良田也不多,所以民风十分彪悍。
平日里,县衙就是去哪里收税也要全副武装的出动。
而苏如意的年龄也值得推敲。
按着大周的规矩,女子到了十六岁还未嫁人才会翻倍征税。
而十二岁的女子,已经能够帮着家里干一些活了,一般家庭,大多都会将女儿养到十四五岁,才会让其嫁人。
这样还能帮家里多攒下一些家底。
而苏如意今年才十二岁便被安排进了挑婚的队伍内,这是在有些不符合常理。
眼见刘凌半晌不说话,苏如意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便开始乱转。
“那个夫君,你是嫌弃我没有陪嫁吗?”
这时,刘凌的眼中也重新有了光芒,他挥动木棍又将那些燃烧着的木柴推进了锅底。
赤红色的火焰舔着漆黑的锅底,片刻间,白蒙蒙的蒸汽又开始升腾。
刘凌敲了敲酒坛,里面清澈的酒水泛起阵阵波纹,经过这一番提炼,酒坛之中已经有了小半碗酒水了。
见提炼顺利,刘凌的目光又落到了苏如意身上。
“听说大行山上有很多山匪,你们村子紧挨着大行山,平日里有没有被大行山上的山匪侵扰过?”
话音刚落,刘凌十分明显的看到苏如意身体有些不自然的颤了颤,随后她才连连摇头说道:“没有,没有,那些山匪只去抢劫那些从冀州到晋州的商人,并不对我们这些山民出手。”
“哦,是吗?那这些山匪还听讲道义的。”刘凌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对了,听说前阵子鲁州平溪县闹响马贼,他们将运送赋税的车队给抢了,最后官府追查了下来,发现所谓的响马贼便是平溪县的一些县民。”
“在他们哪里人人养马,上马为贼,下马便是民,平日里隐于市井不见踪影。”
“若是有车队路过,便聚集起来杀人越货。”
“只可惜,这次不开眼,抢了运送赋税的车队,你猜,后面怎么样了?”
苏如意瞪大了黑宝石般的双眼问道:“怎么了?”
刘凌眼中闪过一抹寒意:“还能怎么?朝廷派遣兵丁,将平溪县所有养马的人家全部杀了个干净。”
“那段时间,整个鲁州都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说着,刘凌还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
而苏如意似是被吓到了一般,呆呆的坐在了地上。
看她这幅样子,刘凌勾嘴一笑,便想继续恐吓忽悠。
就在这时,却听旁边“啪”的一声巨响。
刘凌回头看去,便见一个酒坛已经被赵玲绮摔了个粉碎,而她本人则正俏脸绯红,步履蹒跚的向着这里走来。
“靠!喝多了!”
刘凌已经有些慌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一个怕狗的人,若是干了两瓶二锅头,就是抱着藏獒去跳迪斯科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以赵玲绮的武力值,若是消除了心中的恐惧,就是整个刘家村的狗一起上,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于是,刘凌也顾不上继续逼问苏如意了,他来到赵玲绮身边说道:“你究竟喝了多少?”
后者伸出了一个手指头说道:“一……一坛!”
刘凌瞥了一眼地面上的碎酒坛,只见哪里还有不少酒渍,显然赵玲绮吹牛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至少也喝了几斤酒的样子,换算下来,起码应该有七八瓶果啤的样子。
就在这时,赵玲绮的一双眼珠子确是盯紧了刘凌刚刚提炼好的小半坛酒水。
“嗯?这酒好香!”
说话间,她一把推开了刘凌,然后便扑到了酒坛上。
苏如意见状被吓得连连后退,刘凌更是大叫道:“别动我的酒!”
然而,赵玲绮又哪里会理会他?只见这家伙抱起酒坛一扬脖子便往嘴里灌。
咕嘟咕嘟,两口酒下肚。
紧接着,便是“噗”的一声,赵玲绮将满嘴的酒水全都喷了出来。
酒水落到柴堆上面,让燃烧着的火焰更加旺盛。
“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烈?”
此时赵玲绮就像是清醒了一般,看着酒坛中剩余的一些酒水咧嘴说道。
刘凌赶忙上前从她手中将酒坛抢了过来,然后放回原位继续吸纳提炼过的酒精。
随后,他才对赵玲绮怒斥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赶紧回去睡觉!”
此时的赵玲绮的酒劲似乎又上来了,她双颊绯红,醉眼朦胧道:“爹,你又骂我!”
“我不就是不想嫁人,想要帮着武馆做事嘛。”
“唉,我要是个男的该多好啊!”
说话间,赵玲绮的脚步变得无比虚浮,只见她身躯摇晃了一下,然后便一头栽倒了刘凌怀中。
“爹,我不想嫁人啊!”
赵玲绮闭上双眼呢喃的说着,早已没了之前凶狠的模样,就像是一只母老虎,突然变成一只小奶猫。
刘凌本想让她自己回去,但想想若是这家伙清醒过来,保不齐还会干出什么事呢。
于是他索性将其拦腰抱起,向着屋子里走去。
推门而入的瞬间,钱佳宁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当看到刘凌抱着醉醺醺的赵玲绮进门的时候,钱佳宁心中无比慌张。
这家伙打算干什么?他难道想要三个一起……
然而,刘凌却没给她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他说道:“你还没睡?那你让一下地方,先让她睡会!”
钱佳宁翻身从床上下来,刘凌赶忙将赵玲绮放到了床上。
终究是练武之人的身子,而且身材极好,该瘦的瘦,该肥的肥,所以赵玲绮的身子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为其盖好被子之后,刘凌又看向了一旁的钱佳宁,见其神色慌张,刘凌还以为她还在为钱的事情发愁,于是便宽慰道:“放心吧,钱的事情我想办法就是了。”
“明天肯定能帮你还上。”
说罢,刘凌便要出去。
而就在这时,钱佳宁确是叫住了他:“等等!”
“嗯?怎么了?”刘凌问道。
钱佳宁憋了半天,最终她才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徐大人和我父亲是同窗旧识?”
“啊!”刘凌一脸懵。
在古代,所谓的同窗,并不是一起读书的同学。
毕竟按着古代科举考试每三年几百名的录取率,想要同班同学一同考上进士做官,比一对同学分别买彩票中五百万的几率还要低。
而这里的同窗,便是同一年考上科举的同学。
这在朝廷之中,算是一种天然的同盟关系。
除了同窗,还有两种天然同盟,一个是师生,即科举时录取进士的哪位官员。
最后一种则是同乡,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能够听到乡音自然会有一种熟悉之感。
有了这三种关系当脉络,随随便便便能拉起一张关系网出来。
而听钱佳宁的意思,自己扯虎皮做大旗说出的话,竟歪打正着说到了点子上!
看到刘凌的反应,钱佳宁也怔住了,她的柳叶眉挑了挑问道:“难道,你是随口胡邹的?”
“呃!是!”刘凌点了点头。
钱佳宁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这时,苏如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君,锅中的酒开了!是不是再把火柴撤出来?”
听到呼喊,刘凌赶忙说道:“放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