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杨树浦路那片日式洋房深处住着难民的洋房里。
小男孩的母亲和另一个女人已经入睡。
小男孩睡不着觉一个人静静的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
窗外几乎漆黑一片,只有旁边定海桥上昏暗的灯光将这座钢筋混凝土建筑像一条长龙一般投射入小男孩的眼中。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敲门声说话声。
小男孩悄悄走到门边趴在门上听着外边的动静,那是下午送他们过来的司机在说话:
“走吧,带你们去做体检,都安静点,不要影响其他人休息,行李不用带了,检查好了如果不合格还要送你们回来,合格的话有人会把行李给你们送去。”
小男孩好奇的打开门向屋外张望。
走廊里亮着灯,走廊的另一侧从房间里走出了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下午送他过来的司机正站在楼梯口指挥。
“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去检查身体?”
司机看到站在门口张望的小男孩,连忙走过来说道:
“小弟弟,别着急,他们昨天就来了,你们要是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检查身体,先回去睡觉吧,不要乱跑,大人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进去吧。”
他连说带推的将小男孩塞进屋内然后拉上了门,随后又走到旁边和对面的三间房间门口挨个站了几秒。
看到先前走出房间的人已经尽数下了楼,他快步向楼下走去。
司机带队领着这八个人出了洋房,没有向这片日式洋房的大门走反而绕向了这幢洋房的后方。
等走到围墙时,一个上了锁的小铁门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司机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外面就是亮着昏暗路灯的定海路。
“对面就是工厂,我们走吧。”:
司机指挥众人穿过铁门走到定海路上,在所有人过去后他转身将铁门用钥匙反锁。
随后他又领着众人走到定海路另一侧裕丰纱厂的围墙前,那里也有一扇上了锁的铁门。
司机打开门让所有人进去后从里面反锁了门。
整片厂区里都亮着灯,虽说算不上灯火通明可看清厂区里的大部分建筑还是绰绰有余。
一进铁门紧贴着围墙有一幢混凝土浇筑而成的二层小楼,长40米宽15米。
小楼外面没有任何的装饰和标志,所有的窗户紧闭没有向外面透出一丝光。
从远处看过去这幢小楼完全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走过小楼的侧墙,整个工厂出现在这些难民的眼前。
他们都好奇的向四处张望。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等检查完身体没问题这里面你们可以随便逛,跟我走吧。”
司机领着众人走到小楼的门口,打开门才发现里面亮着灯。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走了过来,司机转身对众人说道:
“这是给你们检查身体的医生,你们跟着他走,听他的安排。”
医生领着这些难民拐向右侧的走廊,司机则径直走上二楼。
小楼里所有的房间门口都没有标识,医生将八个难民引到了走廊的南侧顶端。
顶端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开着门的房间,房间里除了一排长椅外空空荡荡。
医生从八人中分出三男一女指了指左边的房间用简短的中文生硬的说道:
“你们,这边。”
然后对剩下人指着右边房间:
“你们,这边。”
等所有人进入指定的房间后,医生从外面拉上了门:
“等着!”
等关上门后医生从门上的圆形玻璃朝里面看了几眼,轻轻从外面将门彻底锁死。
司机走到二楼后顺着走廊一直走到北侧最靠里的一间房间门口,他敲响了房门。
里面有人用日语说了一声:“请进。”
司机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坐着两个五六十岁的男人,一个坐在办公桌的后面,穿着一身白大褂。
一个坐在办公桌的前面,穿着一身日军军官的制服,腰间别着一把日本30式刺刀。
这间房间里的三人正是那天在其美路日式小酒馆前拦下出租车司机褚林根的人。
白大褂见开门的是司机,问道:
“刘桑,都带来了?”
“佐藤博士,都带来了,一共八个,六男二女。”
“很好,藤田君,我们走吧,下去看看。”
“佐藤君,那个美国人怎么处理,当心夜长梦多。”
“不着急,给美国人当然要准备最好的,你们好不容易抓来的怎么能和那些难民一起处理。”
说完白大褂站起了身,等他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时露出了和旁边日军军官一样的军靴。
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文件,文件的封面上用日文汉字写着:
【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中支那实验纪要】
封面上盖着红色的【绝密】印章。
日式小洋房里,小男孩在将睡未睡之际听到了很多人上楼的声音。
这些人在淅淅索索一阵后又下了楼,中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小男孩强忍了好奇心没有开门偷看。
在一切恢复平静后渐渐进入了梦乡。
......
1939年3月19日星期日
下午四点,周公馆。
周春生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窗外,周公馆大门外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停在周公馆的门前,
周春生起身下了楼。
坐进轿车后排后拉上了左右两侧的窗帘。
“老大,车牌已经查过,全是伪造的,白天守在那的兄弟回报上午九点以后三辆福特轿车先后开出,随后分别于十二点,下午一点半,下午两点开回,车上全部拉满了人,应该都是难民。”
“那应该就是那没错了。”
“可我们进不去啊,三面围墙,另一面是日军军械库。”
周春生从后座上拿起一张上海地图,折了几下后只留下了杨树浦那片。
他想了一会后将地图朝向林飞指着定海路和定海桥的交界点与定海岛尖端延长线上的黄浦江江面靠近浦东一侧。
林飞心领神会:
“明白了,今晚我亲自去盯着。”
周春生点了点头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