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虹口重光堂。
傅筱庵带队领着他手下的财政局长交通局长社会局长地政局长以及周春生一起过来见汪精卫。
最开始他是准备私下偷偷来的,毕竟他现在这个上海特别市市长还隶属于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归梁鸿志管。
可通过这几天观察下来,他确信中国这个汉奸头子的名号迟早是汪精卫的。
本着早铺路早安心的宗旨,他和几个心腹一番商量后便决定赶在汪去日本前打好底。
之所以拉着周春生,一是确实认可周的能力,二是想借周春生拖周明海入局。
到了重光堂,汪精卫正在花园里和影佐祯昭谈事,几人便只好坐在客厅里等。
傅筱庵和他的几个心腹自是话题不断,一开始周春生还能搭上几句,半个小时后,一直以胡拉乱扯闻名的周副局长也败下阵来只能坐在一旁发呆。
周春生喝了一口茶走到客厅通往花园的门边,从那里可以远远看到汪精卫和影佐祯昭的背影。
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个,看来影佐祯昭确实如外界所说的是中国通,不需要翻译就可以和汪自由交流。
汪似乎有些激动,身体不时剧烈起伏,只可惜离得太远又隔着玻璃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没过多久两人似乎谈崩了,各自将头转向另一边寻求冷静。
带傅筱庵他们进来的日本军官抽空进花园向汪汇报有访客。
日本军官返回后告知众人汪只见傅筱庵一人。
周春生没有动位置依旧站在门边看着花园里发生的一切:
傅筱庵进花园后和影佐祯昭打了个招呼,随后被汪带到花园一角站着说话。
说了不到五分钟,傅筱庵回头看向门边的周春生,汪精卫也看了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提及了周春生,汪冲着这边微微颔首,周也下意识点头回礼。
汪应该是受1935年枪伤的影响,身体有些佝偻,总共站了不到十分钟便坐回自己的原位。
傅筱庵向他告辞后返回客厅,告诉几人汪马上要见今井武夫今天没有空接待他们。
几人同时离开重光堂后乘车分散离开。
......
1939年5月14日星期天
上午八点,巨籁达路马路菜场。
1938年圣母院路(今瑞金一路)巨籁达路东北角,图片来自公众号食砚无田
前面一图中头戴斗笠的为法租界内的安南巡捕
哒莎为了不引人注目,特地换上一身黑色土布衣服挎着一个竹篮到菜场买菜。
不过她洋人的外貌高挑的身材以及精致的长相依旧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所幸租界内洋人并不少见,再加上沿街一直有巡捕巡逻,路人们看两眼便各自忙自己的事没有对哒莎造成什么困扰。
更何况她在中国已经生活了许多年,早已经习惯这种成为人群中焦点的情况。
为了不因为自己的口音招来围观,哒莎买菜的时候学着其他不太会中文的洋人一字一句的蹦:
“老板,这个,青菜,多少,钱?”
“一块昂里!”
(昂里,语气助词。)
“多少?一块?”
“对,只要一块昂里一斤,老镪(便宜)额,称点伐!”
“你!不老实!是不是!把我!当!冲头!十三点!来!斩!”
旁边的顾客和摊主看起热闹:
“格外国宁结棍额,冲头,十三点啊晓得!”
“侬啊是伐老实,册那青菜卖一块昂里一斤,天价啊。”
“喔,额骨头碰着天花板,斩冲头斩错人!”
(运气好,碰到小概率的事情,极好或者极坏的情况都有。)
...
摊贩觉得丢了面子,不服气的道:
“那懂则屁,吾格是顶顶好额青菜。”:
说完指着哒莎:
“外国宁,要伐,覅就覅影响吾生意,走走走!”
旁边一个中年大姐看不过去:
“嘴巴是侬老(嘴硬),妹妹啊,不要睬他,我带你去那边买,那里只要两角一斤。”
哒莎跟着大姐离开,旁边的摊贩嘲讽道:
“喔,生意么了伐,叫侬伐老实!”
“嘴巴不要老了,太平点,等歇人家叫警察把侬哄出去。”
摊贩也不理他们,看到哒莎走远后赌气的吆喝起来:
“来,青菜,顶好额本地青菜,一角九分昂里一斤,折本卖啦,折本卖啦!”
买完青菜,大姐出于好心问哒莎还有其他什么要买的,哒莎用带着东北口音的国语向大姐表示感谢并回绝了她。
大姐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外国女人,外国女人冲她笑了笑转身继续逛市场。
之后哒莎便不再装外国人口音,虽然每次询价都招来不少人围观,至少摊贩都不敢再胡乱开价缺斤短两,买菜的过程反而顺利了许多。
四十分钟后,哒莎右手挎着装满蔬菜和肉的篮子,左手提着一条用绳子穿着的鱼向周公馆返。
市场里依旧热闹,哒莎不得不在人群中穿行。
一个推着自行车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迎着哒莎走了过来,两人目光短暂接触后又各自转向其他地方。
在男人从哒莎的右侧经过后,哒莎的菜篮堆着蔬菜的一侧角落被塞进了一张满是油污的报纸。
男人走开后,哒莎拨了两下菜将报纸盖住。
...
上午十点,周公馆。
周春生坐在书桌前,哒莎菜篮里那张满是油污的报纸出现在桌上。
那是一张上周发行的《申报》,除了边角沾上大片的油污外,里面的内容也有不少字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油渍。
周春生展开报纸对向窗外,查找所有沾上油污的字:
【黄记生煎铺黄沙漫天飞舞叁拾贰九八三四二谦逊说道记者会宰杀三万头是你吗?燕赵大地八号。】
周春生将报纸放回桌面,想了十几秒后冷笑着摇了摇头。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打火机,带着打火机和报纸进了厕所关上门。
十分钟后,厕所里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
厕所门打开,周春生伴着白烟从里面走出。
他先打开房间里的窗,等厕所里的烟散去大半后又打开了厕所里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