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月28日星期三大年初三
下午四点,一辆泰来公司的出租车停在林公馆门口。
林管家从副驾驶位走下拉开同侧的后门,林少生林思成和赵婉芸相继走出。
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林公馆的大门上贴着公董局中央捕房的封条,林管家上前将封条撕下推开大门。
林少生正要往里进,林管家拦道:
“少爷,要不要我去买点艾叶弄个火盆去去晦气。”
林少生摆了摆手:
“不用了,折腾完不知道要几点,家里都不知道糟蹋成什么样子,有得收拾了。”
说完率先进了门,赵婉芸领着林思成跟在他身后。
三人穿过前院向房门走时,林少生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扭头看向周公馆,发现周夏芷站在打开的窗后看向他们。
林少生强挤了一丝笑容冲周夏芷点了点头。
赵婉芸察觉到了林少生的举动,看向周公馆,看到周夏芷后也冲她微微点头。
周夏芷面无表情的点头回礼。
林思成拉着赵婉芸的手问道:
“妈妈,小姨什么时候回来?”
林少生扭头拉起林思成另一只手:
“思成,小姨有事,过两天就回来了。”
说完领着林思成向房门口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三人从自己的视线消失后,周夏芷关上窗户坐在床沿,面色凝重。
林公馆内被租界的警察翻的一片狼藉,赵婉芸正准备收拾客厅,林管家拦道:
“少爷,少奶奶,其他地方都我来吧,你们上楼收拾自己房间。”
林少生领着母子俩上了二楼,在进自己的房间前下意识的看了眼赵婉萍房间旁的那间杂物室。
警察来搜查时踹开了所有上锁的房门,所以此时杂物室大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套桌椅。
...
晚上九点,林少生房内。
因为警察没有搜到和假军票有关的直接证据,再加上犬丸铁太郎的担保,林少生在支付一千元法币的保释金后,四人被放了出来。
不过未经捕房允许他们全家不得离开租界,并且必须随时接受捕房的传唤。
那台无线电发报机是在赵婉萍房间旁边的杂物室搜到的,经过捕房询问,林少生赵婉芸林管家甚至是林思成都说只有林管家和赵婉萍有那间杂物室的钥匙。
和发报机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个笔记本,笔记本前几页都被撕去,剩下都是空白页,不过最上面的空白页还隐约残留着书写前一页时透下来的笔迹。
经过捕房技术部门复原,可以分辨出的字有【发出】【五号】【山码】。
相田近勇告诉捕房那批货是一月十五号到的汇山码头,他猜测全文应该是:“货已发出,一月十五号到汇山码头。”
经过笔迹鉴定,捕房确认笔记本上残留的字迹是赵婉萍写的。
林少生一口咬定自己从未在赵婉萍手中收过电文,对家里的这台无线电发报机也一无所知,自己的业务联系全是通过爱多亚路上的大北电报公司进行,每一次的往来电文和收款收据自己都保存着。
捕房在林少生说的书桌抽屉里的一个铁盒中找到了所有证据。
面对捕房对于发报机来历的质问,赵婉萍“一言不发”,始终两眼无神的盯着前方的审讯台。
最终日本人以“私藏电台”“反日”等罪名将她押送至上海宪兵队。
(
1881年,丹麦大北电报公司租下现外滩七号所在位置的旗昌洋行大楼。
1891年旗昌洋行宣布停业,原大楼所在土地所有权由中国官督商办的轮船招商局购入,大北电报公司仍租借在内。
1906年因原有大楼无法满足业务需求,大北电报公司拆除原楼于1907年建成现在的外滩七号,现为泰国盘古银行入驻。
新的大楼建成后,英国大东公司,美国商业电报公司同期入驻,三家公司各占一层,所以当时的外滩七号也被称为电报大楼。
1921年大北电报公司迁出电报大楼迁入爱多亚路(现延安东路34号电信博物馆)新建成的大楼。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大北电报公司被日军关闭,抗战结束后恢复运营。
1961年大北电报公司将所有设备转交邮电部,1962年3月正式退出中国。
)原旗昌洋行大楼电报大楼电信博物馆林少生坐在书桌前,右手拇指和食指揉捏着鼻根。
赵婉芸坐在临近他的床沿,右手手心紧紧攥着一块手帕,不知是生气还是悲伤,下嘴唇和右手都在不住的抖动。
经过长时间的酝酿,赵婉芸终于按捺不住,一贯柔风细雨的她用他所能达到最严厉的语气压着声音责问道:
“少生,那东西是你让婉萍用的,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现在婉萍被抓去宪兵队了,你说怎么办!”
这声责问让处在热恋中的情侣听来只会当是打情骂俏,可林少生听出来她是真生气了:
“婉芸,你让我怎么说?日本人是不讲道理的,我跟他们说就是业务联系用的他们会信吗?你是想思成没爸爸吗?我在外面我们家还有救,我要被抓走了我们家就完了,你放心吧,婉萍不会有事的,没有证据日本人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说着林少生坐到赵婉芸身边搂住她的肩想安抚她,赵婉芸扭动身体将他的手甩开:
“那可是日本宪兵队啊,外面人都说那个地方只要进去了就不可能完完整整出来,婉萍这一生已经够苦了,你难道还忍心看着她在里面遭受折磨吗?”
林少生再次一把搂住赵婉芸的肩,赵婉芸甩了几下没甩开,林少生道:
“婉芸,放心吧,我一定动用我全部的关系去救婉萍,不会让她有事的。”
赵婉芸用手帕抹了一把眼泪,哭丧着说道:
“少生,我现在除了思成和你就婉萍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她。”
林少生从赵婉芸手里拿过手帕替她擦拭了一遍眼角:
“放心吧,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