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田近勇从口袋里掏出十元法币递给老李,朝小张道:
“我正好也没吃,你们这几天辛苦了,早饭我来请,你去买你喜欢的,剩下的钱你们中饭和晚饭也算我一起请了。”
老李接过钱走到小张床边,得意的将钱塞给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我说相田先生跟别的日本老板不一样吧。”
小张:“哎哟,相田先生这也太多了吧,您太客气了。”
相田近勇笑了笑没说话。
小张飞快的穿好衣服下床,用冷水简单洗了把脸便离开了货栈。
老李站在门边看着他走远后关上了货栈大门。
相田近勇朝有问题的那组箱子撇了撇头,两人心照不宣的将最上面的箱子搬下打开了第二层箱子。
里面依旧是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起的二十包烟丝。
两人将烟丝全部取出,掀开防水的蜡纸,摸遍箱子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两人将烟丝装回去,搬下第二层箱子,打开第三层箱子,取出烟丝,摸遍每个角落,还是一无所获。
相田近勇将蜡纸盖了回去,正要往里放回烟丝,老李指着箱子一条底边道:“那是什么?”
相田近勇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在蜡纸上看到一条淡淡的折痕。
正常来说蜡纸复位后这条折痕应该和箱子内部的底边重合,而此时那条折痕比箱底高出了半个厘米,由于是蜡纸,那条折痕像被刀划过一样齐整。
昨天夜里和相田近勇一起喝酒的人是上海宪兵队特高课行动组组长,两人是高中时期的同学。
喝酒时对方提到了最近发生的假军票案:
一是让相田近勇这边收军票时注意查验;
二是让他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可疑的大宗商品往来,据宪兵队情报组分析,这伙人很可能将假军票夹带在货物中运进上海,而且这批货物的总量不会小。
相田近勇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十元的乙号军票,掀开蜡纸将军票贴着箱子一条底边平放在箱底,横竖都试了一下,最后将军票竖着在箱底比划了一阵。
纵向可以放两张军票,横向可以放十张军票,两边的误差不超过五毫米。
这绝对不是巧合。
老李默默的看着相田近勇的动作没有说话,这也是相田近勇喜欢用他的地方。
相田近勇将军票塞回口袋,铺好蜡纸,两人合力将烟丝复位将箱子摆回原位。
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测,两人又随机选了三组箱子,其中两组箱子最底层的箱子里的蜡纸均在同一位置有折痕。
两人正在复原最后一组箱子时,大门上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大门打开的瞬间,两人正合力将最上层的箱子摆正。
小张看到了两人的举动,愣了一下道:
“相田先生在验货?放心吧,我和李哥两个人时刻盯着,不会出纰漏的。”
相田近勇点了点头,笑道:
“你们办事我当然放心,这批烟丝的质量太好了,那醇厚的味道真让人上瘾,过来了当然要好好吸两口。”:
说着打开箱子取出一包烟丝:
“今天上午约了一家烟厂谈合作,出门忘带样品了,你到时候跟林老板说一下。”
随后又看向老李,冲他用小张看不到的那侧眼睛眨了两下:
“我带过去给那边看看,中午就能还回来。”
说着又微微朝小张的方向撇了撇头,老李心领神会。
小张道:“相田先生,不碍事的,您尽管拿,来来来,我早餐买好了,趁热吃,今天路上就没几家店营业,我走了好几条马路才找到一家江北人开的老虎脚爪店,趁热吃。”
(
老虎脚爪,起源于江苏,有说盐城的有说镇江的,镇江管它叫京江脐,镇江古名京口,所以流经镇江的那段长江被命名为京江。
脐最早用的是?字,有齐心协力的意思,据说是南宋女将梁红玉发明的军用干粮,?字经过长期演变也不再发齐音而是念做词。
京江脐传到扬州后,由于京江两字在镇江话里念做金刚,且这个食物本身是六爪中间带一个凹陷,扬州人便将它称作金刚脐金刚菩萨的肚脐眼。
京江脐传统做法里面放的是椒盐,传到苏州上海一带后因为当地人喜甜被改成了甜口,由于形状酷似老虎的爪子被称为老虎脚爪。
)相田近勇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有点来不及,我跟对方约的十点,过去还要半个小时,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边说边拿着那包烟丝向外走。
小张:“怨我怨我,回来太晚了,相田先生您拿一个路上吃吧。”
相田近勇摇了摇手:
“不用了,烟丝上沾上异味就不好了。”
说完离开货栈上了停在旁边一家公司门口的轿车。
...
中午十一点半,相田近勇再次出现在货栈门口。
他看了一眼停在老位置的轿车伸出右手握拳砸向大门。
门开后,老李站在里面冲他点了点头,小张被他支使出去买午餐了。
相田近勇朝轿车方向点了点头,轿车后排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年龄和相田近勇相当,正是昨夜和他喝酒的宪兵队特高课行动组组长。
三人进货栈后将大门关闭。
...
四十分钟后,小张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西藏路苏州路口。
远远的看到相田近勇和行动组长背对着他向轿车方向走随后上了车。
小张打开大门进了货栈:
“李哥,饭来了,你爱吃猪下水,我给你带了一份宁波菜馆的糟钵头给你尝尝。”
老李正背对着他整理自己的床铺,没回头:
“好,谢谢,你放桌上吧,我马上吃。”
“相田先生来过了?”
“嗯,来还烟丝。”
“还有个男的是烟厂的?”
老李手上动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隔了三秒后道:
“是,相田先生带他过来验货。”
“哦,那就是谈的差不多了,看来咱们很快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东家有东家的考虑,咱们可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