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外滩公园。
周冬凛到黄浦江边时,两条长椅上都空荡荡的。
他习惯性的坐在右侧的长椅上,呆呆的看着江上繁忙的交通。
夕阳照着他半边身体,暖洋洋的。
轻柔的江风吹过,将他的身体抚平在长椅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温柔的女声将他唤醒。
他转动身体从椅背的缝隙中看了一眼后方又恢复了平躺的姿势。
“几点了?”
“快五点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有课,你来很久了吗?”
“没多久,上午去周明海的公司了,他的司机叫张泽元,是个朝鲜人,会日语,很可疑,需要你们去查一下。”
“知道了。”
“上次让你们查的钱正兴有消息了吗?”
“查了,很正常,没有问题。”
“今天在周明海的公司,他的一个职员说了一句话【kidolu】,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吗?我好像从来没听到过!”
“【kidolu】中国好像没有哪个地方有这个发音,倒是有点像日语!”
“日语?日语!好像是有点像,我知道了。”
周冬凛从长椅上坐起,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扭了扭腰,在头转向后方时发现草地后面的树林中有个人影闪过。
“太平了一阵又有人开始跟踪我了,好像就一个人,一会我先走把他引走,这个点我暂时不过来了,有事找人去工部局说,那里安全。”
“好。”
周冬凛接着做了一组弓步压腿,大腿后侧牵拉,开合跳...
王琳扭过头看向他,坐在长椅上夹着包向远离他的方向挪了一尺。
周冬凛蹲下身摆了一个蹲踞式起跑姿势,自己给自己喊道:
“三二一...”
喊出一的同时,他起身向远离长椅的方向跑去。
“则十三点...”
......
1939年4月30日星期天
上午十点,周冬凛骑着自行车往周公馆返。
车的把手上吊着一个藤编菜篮,菜篮里装满了他从巨籁达路买的菜。
快到周公馆门口时,一个男人站在大门前正准备敲门。
男人瘦瘦高高差不多有一米八,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梳着背头。
从侧面看过去皮肤白皙,额头饱满,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嘴唇饱满。
“你找谁?”
男人转身看向周冬凛,周冬凛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这辈子看到过最好看的一张男人的脸。
男人用标准的北方官话回道:
“你好,我叫宗逸君,我找周夏芷,我是他在日本留学时的同学”
声音富有磁性,柔和但是不娘。
“你找我大姐啊,进来吧。”
周冬凛打开小门,推着自行车往里走,宗逸君跟在他的身后。
周夏芷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听到门口有动静将报纸放在茶几上站起身向外走:
“冬凛啊,你上哪买菜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走到门口时,周夏芷看到了周冬凛身后的男人。
眼睛先是瞪圆,随后一点点弯下来。
“大姐,有人找你。”
周夏芷似乎根本没听到周冬凛的话,直勾勾的盯着男人:
周冬凛咳了两声将自行车推到车棚下。
周夏芷一下缓过神,温柔的说道:
“逸君,你怎么来了。”
周冬凛背对着两人,学着周夏芷的腔调自言自语:
“逸君,你怎么来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恶心身体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
男人走到周夏芷身前,深情的看着她:
“夏芷,好久不见。”
周冬凛提着菜篮向周公馆里走,经过周夏芷时说道:
“大姐,我去烧菜,你们好好聊。”
一边说一边朝周夏芷眨眼睛,周夏芷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宗逸君:
“逸君,进来聊。”
周冬凛提着菜篮走进厨房,两只耳朵却始终关注着外面两人。
“逸君,你回国后一直都在北平吗?”
“没有,毕业后我先去广州参加了北伐,南京成立国民政府后做了国民政府立法委员,北洋政府倒台后中央党部想让我以北平人以及北平大学生的身份回到北平进入北平党部协助他们对北平党部进行整顿,可北平党部成员虽然都是北平各大学的学生,但是多数都是山东人丁惟汾领导下的大同盟派成员,以山东同乡为主,我这个北平人去了只是被排挤的份,不但政治上毫无出路,连生活都困难,最后只好托关系去了北平高等法院做了检察官,顺带在北平大学法商学院做了客座教授。”
“那日本人来了以后呢?”
“本来我想着在日本留过学,会日语,王克敏他们的临时政府成立后可以搏个前程,可王克敏知道我是国民党员后直接回绝了我,我只能继续回去作我的检察官。”
周冬凛端着两杯茶走进客厅放在宗逸君和周夏芷的面前:
“宗先生,喝茶。”
“好,谢谢,您是夏芷的弟弟周冬凛吧,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的新任公共关系处处长。”
周冬凛面露喜色一屁股坐在周夏芷的旁边:
“我是,宗先生在北平消息也这么灵通吗?”
周夏芷被他挤的向边上挪动了半个身位,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你不是烧菜吗?瞎凑什么热闹。”
“没关系,我将来还需要周先生多多指教。”
周夏芷:“嗯?你这次来上海不走了吗?”
“是,汪主席不是马上要到上海了吗?我就是来投奔他的,汪主席和我都是孙先生的忠实信徒,王克敏之流是上不了台面的,只有汪主席才能救中国于水火之中,周先生,将来咱们可要多多合作啊。”
“好说好说,宗先生住下了吗?”
“住下了,在国际饭店。”
“哟,国际饭店,灵额灵额。”
周夏芷又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侬做啥,一惊一乍额。”
周冬凛笑着看了周夏芷一眼继续问道:
“那宗先生的夫人和孩子也来上海了吗?”
“别瞎问别人的私事。”
“没事没事,我的妻子前几年病逝了,我和她一直也没有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