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凛早上进报社的时候,看到了上周五停在周公馆门口的车,他并没有当回事骑了过去,刚把自行车停在报社的车棚里,一个警察走了过来,对着周冬凛说道:
“周记者吗?我们探长有事找您。”
周冬凛扭头看向轿车,尤阿根正在车子后排冲他挥手。
周冬凛走了过去,刚才说话的警察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周冬凛坐了进去。
“阿弟啊,好久不见!”
“尤探长找我吗?怎么不进去!”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去做个采访!”
“采访?关于什么?”
“上次在陆阿哥那里我不是说过嘛,我们租界警察局为了解决租界内难民的问题,想了很多的办法也做了很多的努力,阿弟你是留过洋的,欧洲美国那边情况你也知道,他们缺工人,而我们现在又有这么多的人没法解决生活问题,我们把这边的难民送到欧洲美国去,既解决了难民的问题,又解决了那边缺工人的问题,一举两得嘛!”
“那尤探长需要我做什么呢?”
“难民们不是不懂得这个好处嘛,他们都不想离开中国去这么远的地方,我们跟他们说去国外做工有多好他们都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我们是在骗他们。这就需要你们新闻媒体多多宣传,要告诉他们外国现在建设的有多好,他们出去钱又挣得多,吃的比现在好,将来孩子也能留在那边享福。”
“这是好事啊,我应该怎么做,去哪采访?”
“陆阿哥现在在中央旅社的四楼特设了一个难民的收容所,把所有愿意去国外做工的难民都安置在那里管吃管住,你就去那里采访,把那些难民的心里话都报道出去!”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我这不就是来接你的嘛!”
“行,尤探长,我进去准备一下,马上下来。”
周冬凛下了车跑进报社,领了两卷胶卷又备了一叠稿纸塞进了挎包里,下了楼和尤阿根一起去了中央旅社。
尤阿根领着周冬凛上了中央旅社的四楼,四楼的楼梯口立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上海市公共租界难民安置点”,几个五大三粗穿着长衫的男人守在楼梯口两边。
“不错不错,陆阿哥和尤探长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周冬凛对尤阿根说道。
“哪里哪里,我们陆阿哥是贫苦出身,深知百姓疾苦,现在正值国家动乱,百姓危难之际,我们陆阿哥不过是举手之劳出点小力,算不得什么!”
尤阿根领着周冬凛在四楼一边参观一边介绍:
“我们四楼总共有50间房,每个房间可以安排8个难民入住,第一批已经安置了近300个难民,等我们把第一批难民送出去后,我们会对这里进行消毒清扫,然后再接收第二批难民;在这里我们有专门的医疗团队,保证每个难民在离开前都是健康的;我们这里每天按时供应三顿饭,用的都是白面大米以及优质的蔬菜和肉类。”
周冬凛在一旁边走边记录尤阿根说的话,不时的还看向旁边的房间,房间的门都开着,每个房间里都有几个难民装束的人,男女都有,有些人在打牌,有些人在睡觉,也有几个女的在哄怀里的孩子......
“那这里每天的开销可不小啊!”:
周冬凛感叹的说道。
“不瞒你说,周记者,我们这里一天光采购食材就要30个大洋!”
“尤探长,方便找几个难民代表让我采访下吗?”
“那是当然,周记者请跟我来!”
尤阿根领着周冬凛进了一间办公室,说道:
“周记者,这里是我们管理员的办公室,您在这里稍等,我帮您找几个难民代表过来!”
尤阿根让跟班去安排几个难民过来,自己则从旁边的矮柜上拿了两个茶杯,一个放在周冬凛面前,一个放在自己面前,又从矮柜下面的橱里拿出一盒茶叶,分别给两个茶杯里抓了一些茶叶,从矮柜上拿起热水瓶,给两个茶杯里倒了水,说道:
“周记者,先喝口茶!”
“谢谢尤探长。”
不一会,跟班领了几个难民站在了门口,尤阿根对外面说道:
“今天《大美日报》的周记者过来采访,你们把你们在这里的所闻所见以及自己为什么想去国外做工都跟周记者说说。”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白白胖胖干干净净的,穿了一身丝质的长衫,一看就挺值钱的。
周冬凛有些好奇,对着尤阿根问道:
“这也是难民?”
年轻人先开口说道:
“周记者,我家是松江的,祖上传下来些田产,一打仗家里人都跑散了,我跟我哥哥两个人就逃到租界里来了,也找不到什么好活计,正好尤探长说可以送我们出国,国外现在缺人,挣得还多,我跟我哥就商量着去国外找找出路,尤探长可是好人啊,去国外的船票都要好几千大洋一张,我跟我哥哥身上总共才200大洋,尤探长同意让我们先付200大洋,剩下的等到了那里以后做工挣到钱了慢慢还,听说在美国一天轻轻松松就可以挣100大洋,几个月就可以把船票挣回来!”
“尤探长,难民需要自己出船票钱?”
周冬凛问道。
“周记者,您也知道租一条船费用不低,我们就是全部身家掏出来都不够租条船一个来回的,现在就是让难民自己出一点,我们再垫一点,先把事情做成,船票我们不强求的,有就出,没有就让他们去那边做工了慢慢还。”
“也是,租船的开销确实不小,尤探长和陆督察长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周冬凛说完对着年轻人说道:
“来来来,这位小哥,你跟尤探长坐一起,我给你们拍张照。”
周冬凛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年轻人,年轻人和尤阿根并排坐下,两个人微笑着同时对着镜头比了个大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