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嫤的目光，一直盯着舆图上的鄞州城。

　　她其实知道朝廷上一直有两种声音。

　　一种是断臂求生，固守剩余的疆土；另一种，则是不顾一切营救鄞州。

　　北虏的骑兵很厉害，这一点不容置喙。

　　“塔城是如何失守的？北虏有多少骑兵进入北疆？”

　　她虽然隐隐约约得到了一些消息，可他们传回来的消息终究比不得尤世茂等人的准确。

　　两个问题使得周遭落针可闻，纷纷抬头看向虞嫤。

　　他们惊诧地发现，这位公主殿下似乎并不简单，否则为何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塔城之所以迅雷不及掩耳地失守，确实是内部出了问题。

　　他们也是最近才发现，塔城的守将极有可能投降了，是他打开了塔城的城门。

　　只是这种事情，他们没敢往奏折里写而已。

　　“据说，塔城守将郝杰是镇北王一手提拔的？”

　　虞嫤抵达锦州城前，君子门便将探查到的情报告诉了她，塔城是被郝杰拱手相送。

　　塔城的两万兵卒，有将近一半被北虏虐杀而死，而另一半则直接选择了投降。

　　而且，从兰川溜进来的北虏全部都是骑兵，极有可能有三万人，皆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柳侍郎，叛国罪该如何处置？”

　　“诛九族。”

　　“给明京去信，九族尽灭以儆效尤。记住，让他们将郝家人带到北疆，本殿要在塔城前行刑。”

　　柳遗直眉头微扯，这是将他当作传信的小卒子了？只是想到郝杰的行径，他倒也没有拒绝。

　　叛国之风若是不杜绝，那么北疆如何守得住？

　　其他人的脸色却微变，以往北疆不是没有叛逃之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要诛九族。

　　郝杰能一路升至副总兵，可不是泥腿子出身。

　　听到诛九族，辽镇总兵罗斌的脸色亦是难看，因为郝杰是他手下的副总兵。

　　虽然，他这个长官不在九族行列，可难免不被其连累。

　　好在，虞嫤倒也没有继续揪着不放的意思，她需要的是立威，而不是搞分裂。

　　“尤总督，将塔城所有登记在册的兵丁整理出来，确定死亡的兵卒，将五十两抚恤银发到他们家人手中。”

　　听到五十两抚恤银，几位总兵眸光微闪。

　　按照以往的规矩，卖命钱一般都是三十两，而且已经拖了很久没有发放。

　　听她的意思，这是准备发放现银？那么以往的拖欠，是不是能补得上？

　　瞧着几人瞬间变绿的眼神，虞嫤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她知道朝廷欠饷已经成了惯列，可想到军卒们的卖命钱都凑不出来，眸中亦是闪过歉疚。

　　“将北疆历年战死的名单全部整理出来。”

　　“诺！”

　　尤世茂并不赞同这样大张旗鼓地行事，因为朝廷给不出银子，到时候怕是更加让人寒心。

　　只是，虞嫤代表的是帝王，他不能忤逆。

　　“夜已经深了，其他事情明天再议！”

　　大堂内只剩下虞嫤和柳遗直后，虞嫤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到了鄞州城。

　　“旻朝的疆土，不能再丢了。”

　　自打建炎帝继位之后，旻朝的疆土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侵占。

　　若是鄞州在被放弃，那么眼前的锦州将会是最后的屏障。

　　“北虏虽然只有三万骑兵，可这三万骑兵却能抵得上旻朝二十万步兵，你觉得我们能救得了鄞州？”

　　北虏能从一个小部族逐渐崛起，打得泱泱大国没有脾气，这可不是软柿子。

　　“况且，西羌呢？”

　　兰川要塞被攻陷后，北虏长驱直入，而兰川则由北虏和西羌的兵力共同把守。

　　若是战场开始胶着，那么西羌怕是也会下场。

　　“所以，本殿想和柳侍郎合作。”

　　“哦……公主殿下准备如何合作？你们越家人，微臣可信不过。”

　　“这一战，本殿需要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不管是军械还是粮草，甚至是军饷都必须充足。”

　　旻朝缺得不是赴死之人，而是缺少团结一致。

　　有好几次，旻朝都由反败为胜的机会，然而因为后勤没有跟得上，终究土崩瓦解。

　　她相信，柳家能做到。

　　“那么，柳家能得到什么？宗祠被毁，族人被杀吗？”

　　柳遗直一直都知道，柳家并不是什么好人，若是按照世人以儆效尤的做法，确实也活该。

　　可是，他是柳家人。

　　“柳家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柳承荫继承皇位。”

　　“他若是继承皇位，你们能放过我那皇弟？”

　　“……”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谈及这样的话题，可每一次都因为越千秋的问题搁浅。

　　柳遗直其实并不在乎一个越千秋，可他的父亲却不觉得。

　　“那么，你能给出什么条件？”

　　“本殿可以向柳侍郎允诺，日后君子门若是扶持越千秋上位，会留着柳家的香火。”

　　“你倒是自信！”

　　“这世上，总有奇迹发生！”

　　眼前的越千秋或许还很渺小，可只要运作得当，他坐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银湾作为后路。

　　“越千秋日后若是能继位，你们可以绝了柳家的官途，却不能绝了柳家的命。”

　　其实不管虞嫤是否会答应，他都会竭尽全力援救鄞州，只是她未必相信他。

　　而且，能平白无故得一个允诺，他为何要拱手相让？

　　虽然他从不觉得柳家会败，可有些事情小心无大错，算是给柳家族人留一条后路。

　　“好！”

　　空手套白狼的事情，虞嫤也不觉得自己吃亏。毕竟，渡过眼前的难关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就这么一个普通的夜晚，两个人决定了北疆未来的走向。

　　翌日一早，曹子安便匆匆赶了回来。

　　看到虞嫤的那一瞬间，他并不觉得惊诧，而是回禀了自己刺探的消息。

　　“北虏的主力并未集中在塔城，只是也不好夺城。”

　　“里面约莫有多少守军？”

　　“约莫八千人，可是我们若是攻城，大概需要三万人，死伤不计。”

　　曹子安清楚北虏的战力，虽然只有八千守军，可也不是一般人能攻克的。

　　他倒是可以试一试，可他手下的兵卒太少了。

　　“三万？”

　　虞嫤皱眉，一旁的尤世茂则摸了摸鼻尖，忍不住向她解释北虏的战力。

　　“三万已经是极限了，若是想要万无一失起码得五万人，否则很难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