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冬凝没想到。
寺庙明天闭寺。
她问方丈,方丈说是大人物来静修抄经文,暂且打扫打扫闭寺迎接。
这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如此嫌弃她等平民,还需要闭寺?
冬凝付了住宿费,她整日虔诚拜佛,凭这点,方丈自不会给她退钱让她离开,于礼,于佛法,实乃违背佛祖海纳万物的本心。
冬凝没再问,既是大人物,或许是得罪不起。
自从回来杭城,她明白一个道理,越低调的人越不能招惹,往往身份吓死个人。
吴明朗攥住她的手腕,牵回院里,“好了,我们回屋。”
冬凝任他牵,更关注具体闭寺几日,她明天想吃白菜味的饺子。
隔日。
寺庙里除了扫地的僧人,四周空荡,再无烧香的香客。
天色入暮,一辆京牌红旗车停在石阶前。
车门打开。
江行止单手撑开伞,遮盖上空风雪,驰然迈步上台阶。
李肆手里拿他的黑色西服,关上车门,跟在江行止身后。
他不怕冷,爱吹冷风,李肆不给他披,冻他清醒清醒,他最近几日干的都不是人事。
何至于被江家斥责,扔到这里拜佛。
在门口迎接的方丈常常去胡同大院念佛经,年年见过面,熟络地聊天。
“江先生,庙里都准备好了,您请。”
他颔首点头。
方丈边走边介绍寺里的布局。
路过院内的香鼎炉,江行止轻轻抬眸,看着那尊塑金身的弥勒佛。
这里所供,与谭拓寺不同。
方丈:“您住东阁,您隔壁住的是位女施主,她近日来给家人祈福,她往日都在园清殿烧香,很少出来溜达,是个话少的,来十余天,只跟我说过三句话,想来是有心事,只求个安静地修心,必不会打扰到您,我便没将她送离开,您不介意吧。”
江行止缓慢收起伞,“没事。”
方丈阿弥陀佛,领江行止去东阁。
贵公子叛逆触家规,家里舍不得他吃苦,送来抄经文,真罚还是假罚谁知道,贵公子欣然接受。
李肆整理好佛经和笔墨。
陪他住在东阁。
…
夜幕降临。
冬凝住在东二阁。
和吴明朗吃完晚餐,坐在院里编祈福手绳。
老方丈教的。
自学会,她整日埋头编。
“这条给妈妈,这条给爸爸,这条给爷爷,那条给小景最后一条给你。”
她嘴里说的都是她的家人,然后附带一个他。
吴明朗不自觉带入自己是她家人,终归,他不迷信,不相信这根祈福带有用处。
她亲自给,他心坎竟被这根小小的平安绳撞得晕乎乎。
要。
他要。
反复打量红绳,特别漂亮。
“谢谢。”
“客气什么,早点睡吧。”她端起盒子,回房间。
吴明朗将红绳藏到裤兜,指腹无意识摩挲了两下,笑着起身,“明天早上陪你去后山跑步。”
她乖巧地嗯,关门。
等二阁所有灯的彻底熄灭。
冬凝披衣起身,走后门,闲适靠在白墙角。
熟练地拿出大衣兜里的黄鹤楼,拆膜,敲支香烟含在嘴里。
霎时,两根手指划动火柴,徐徐点燃。
吞云吐雾里,垂下眼眸,凝住指尖熹微明灭的香烟。
沈南川真坏。
彻底教坏她。
但她不贪,只是偶尔,会使坏的去尝一尝尼古丁味儿。
墙的另一头。
男人同样叼着烟,偏头,擦动打火机钢轮,点燃嘴里抿的黄鹤楼。
动作不一致,却在同一时间里给烟燃上火。
“喵儿”
有猫靠近。
冬凝蹲下来,手指轻抚方丈养的小猫咪。
有点瘦,或许是在庙里跟着吃素。
她想小阿行了,养的圆滚滚,毛发又白又亮,上个月回新京看小景,倒是没去雲鼎。
不喜欢。
坏男人送的坏猫,名字一样,养着也贼费钱。
“喵儿”
江行止隐约能听到白墙后传来猫叫声,细细叫唤,像是被人抚触得舒服。
墙体很高,并没有路,倒是有那么点好奇隔壁的猫像不像雲鼎那只。
雪落下,悄然覆在他眉骨,他拧了下眉,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嘴里的烟蒂,取下掸掉烟灰,抬眸。
深更半夜。
这已经是江行止回国的第三日,作息没调过来,夜里睡不着,倚在墙边,烟抽了一支又一支,皮鞋黏灭星火,漫步回房。
每夜的后半夜。
他始终坐在书台前,提笔沾墨,认真抄经文。
厚厚的三藏《经律录》。
李肆站在窗外,往屋里的光亮一瞧。
江公子这回犯的错,很严重,他太阴毒,惹得江家上下众怒。
偏老太太私下里偷偷赞同江公子的做法。
老太太爱护着,不过是象征罚一罚他,省得他回伦敦,董事长气没消,来更严重的。
老太太的身份,在江家还是相当有话语权的。
外人都说,这辈子能治得了老太太的只有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
命好啊,谁都宠着。
凌晨,他已经抄完一本,字迹劲挺有致,李肆很快进屋收拾几张,亲自寄回新京。
江行止揉了揉俊逸眉宇,靠在椅子闭目养神。
隔壁院似乎在煮白菜素饺子,混着寒风飘过来很香。
江行止低头看腕表。
清晨5点,准点。
也不知道隔壁住的什么人,这些天,每日三餐吃饭特别准时,估计是有强迫症。
李肆回来寺庙时,带回江南里的管家做好的糕点和药粥。
“老太太特意叮嘱,天寒,给您补身的。”
江行止坐在窗前,手心捧精致的青瓷小碗,腾出一边手舀了一口,浅尝即止。
花狸猫不知道从哪的小道口钻过来,跳到窗口喵喵叫。
昨儿见这只花狸猫,浑身脏兮兮皱巴巴。
似乎有人给过它洗过澡,如今瞧着斑斓花色的毛顺眼多了。
江行止示意李肆。
李肆找个空碗装粥,放在窗台,“隔壁的香客是不是没给你吃饺子。”
“喵儿”
猫咪一边吃一边警惕地看着江行止。
是只不怕生的猫咪,比及雲鼎那只胆小懦弱的性子要野。
逢人,它会装可怜兮兮的讨吃。
江行止放下手里的碗勺,取一块奶皮酥放猫咪碗里。
“我家有一只,一个月浪费我十几万,养得傲娇,成日高贵端姿态,这也哄不好,那也哄不好,宁愿饿死都不会求人喂一口。”
花狸猫咪牙齿咬一块,抬脑袋舔胡须,“喵儿”
李肆站姿高挺,沉然看着江公子自言自语。
雲鼎那只昂贵的布偶猫要是知道外面的野猫吃的都没它好,还至于成日闹吗。
夜里。
隔壁住的小姑娘偷偷爬起来吃宵夜,芝麻糊的味道飘来。
江行止本还在抄经文,无比嫌弃地关上窗户,拿出火柴盒,长指缓慢挑香,擦火,燃香炉。
总算散掉难闻的芝麻味。
小鼎炉里烧的,私人特质的帐中香麝。
淡淡的乳味儿萦在鼻尖,焚出来的味道迷惘甜蜜。
他靠到椅子,闷倦的闭上眼养神,闻着浓腻的薰香,恍惚做了个梦。
美人一头秀发晃晃散落,在他怀里汗津津,哭哭啼啼咛声小舅舅…不要了…不要了…
趣味正浓,他手指刚捏住她下巴吻她,还没看清是谁的漂亮脸蛋,李肆这时候推开门招呼一句‘江公子’。
扰了他的娇娇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