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还从容洗茶的江公子,毫无防备地,手指拽住冬凝的太师椅扶住,将她连人带凳子靠挨着他。
冬凝莹润的眸子撑开,茫然看着江公子,不过分秒间,他嘴角挂了点轻薄的笑,照样洗茶,长指捏盖温杯刮沫。
他动作恬淡寡欲,茶雾之间,衬得那双长指,骨绝生艳。
可他什么意思。
趁老太太闭上眼睛,以为老太太发现不了吗,一看就很精明知世故的当家主母。
既是做客,她端姿坐的笔直,对贵公子轻浮玩味的举动不敢吱声,怕扰了老太太听佛经。
江行止喝着茶,“信佛么。”
冬凝摇头,“听不懂。”
第一次听。
她无欲无求,没进过寺庙。
江行止松松散散半欺下身,唇贴在冬凝耳边,声音低惑,“雍和宫灵。”
他逼得近,鼻息混着热气贴着她的耳廓阔弥散,暧昧余音,撩着她心热。
冬凝余光扫了眼老太太,好在对方始终紧闭双眼。
看她紧张,看她脸红,看她欲语还羞的低头,江行止薄薄的唇瓣紧抿成一道笑弧,饶是有兴致地轻品了口杯中的岩茶。
她小声问,“你带我去吗。”
江行止搁下茶杯,“没时间。”
无情人,冬凝沉默了。
之后的江行止自顾自的品茶,悠闲的听佛经低诵,没再搭理她。
她坐得腰麻,起身说要去卫生间,跟一位年长的阿姨身后出门。
迈出门槛,脱离江行止的视线,她轻松呼出一口气,感受上空的飘雪落下。
四周人少。
冬凝站在假山后淋雪,手指抬了下围脖。
是有点不敢进去直视江行止,她摸不清他什么意思,总是忽冷忽热,热的时候唤囡囡唤宝贝,冷的时候比雪还冷。
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她问阿姨,故作不认识,“那位就是你们家的江公子吗。”
阿姨说,“是,也是今天刚过来拜年。”
还挺凑巧。
其他的是别人家私事,冬凝倒不是会乱问的人。
阿姨还问,“秦小姐还去洗手间吗。”
冬凝回过头,“不想去了,想看看雪,你去忙吧。”
阿姨嗯,扭头离开。
不远处,江行止慵懒倚在方柱,拿出打火机徐徐点燃嘴里叼的烟。
犯瘾,出来抽一口解闷。
在老太太面前,他不会碰尼古丁。
烟雾抵出时,雪地里那抹娇丽的身影,越过漫天飞雪,无端跌入眼底。
冬凝身上穿着纯白色的棉大衣,红色围巾裹着她脸细细小小,风雪落在她身上,冻得双颊泛红,很有韩系的味道。
她看他时,也在笑,冷笑。
江行止细不可察地折了下眉。
给她冷的,她双手置在唇边搓了搓,哈气。
江行止一眼就轻易瞧见她右手的创可贴,五根手指伤了两根。
他知道。
她为什么受伤。
手指那般软嫩,往日逗趣她,含一下她的小手指在嘴里玩,她都怕痒,怕他咬疼。
齿牙一咬,她还真在他怀里委屈,眼眸如银丝般的落下泪。
一出来比赛净被人欺负,当时是不会找他撒娇诉苦吗,一个电话而已,真以为他给不了她一个公道吗。
那时候的江行止是这样的。
即便同冬凝不存在深情之份,大汗淋漓抱在一起过,他对身边跟过的女伴都极讲那份情,不会袖手旁观。
帮她拿到监控录像,让赵老先生护着她点儿,比赛的时候…稍微对她客气点儿。
万一输,她岂不是躲在角落偷偷哭鼻子。
做了就是做了,不是非得让她知道。
要问,就是睡过,没别的。
江行止挤灭烟,转身跨长腿离去,徒留冬凝在雪地里玩儿。
她在江行止看不见的地方,弯腰滚了小小的雪球,故意朝江行止的背影轻轻砸去。
她低声呢喃,“不理我是吧。”
‘嘣’地一声,雪团砸在雕梁画栋的方柱上,成白沫散开。
江行止分明知道她的小动作,并没回头。
隔着红墙配白雪的大院,落地玻璃门的后厨房,江照白看到那一幕,直接就笑出了声。
今天小年夜。
他知道江行止会来京市陪二奶奶尽孝。
厨房里,李伯在和面,“我刚才打瞧一眼就知道是九爷的人。”
江照白侧身,疑惑道,“怎么看出来的。”
“您不会无缘无故带人回江家。”李伯说。
这位大哥,不乐衷于男女情爱,怎么可能会带一小姑娘。
即便救命之恩都不可能带回周家。
“明天元旦,来上门拜访的您全都拒了,单独留出来接待的绝对不是寻常客人。”李伯补充。
这地什么地儿啊,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上门拜访,往日的大门都不兴开,关的严实,就怕有人专程拜访打扰。
江家啊,喜欢低调务实。
高呗。
李伯系上围裙,点火炒菜,“是吧,她敢拿雪球砸九爷,肯定是九爷纵容了。”
江照白手总是背在身后,抬头挺胸,“该给阿行成家了,省得奶奶天天盯梢我,搅得我工作分心。”
李伯铲子翻菜,“那您呢,您为长子。”
“我啊。”江照白故作自嘲,“没那个本事了,清贫自乐自哉,家里的事交给阿行。”
李伯问,“那姑娘南方的吧。”
“不是。”江照白回道,“祖上是杭城秦家。”
李伯没听说过这个圈里有姓秦的贵胄,或许是做生意的。
杭城也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江照白回头端菜,“我来上菜。”
李伯盛菜,“咱不等老先生了?”
江照白说,“他逢年过节就出去祭祀老队友,不会回来那么早。”
肉丝,酥皮虾,都是简单的家常菜,摆盘精致,依旧透着股淡淡的世家门风之气。
四人围着一桌。
故意似的,给她留的位置偏在江行止身侧。
好像是他带她回家过年吃饭,错觉得离谱。
席间并没人说话,极讲究礼仪,就连碗筷都轻拿轻放,食不言的最高境界。
江行止吃得少,帕子轻擦手指,提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