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那几个条子走了吗？”丁四岔着腿坐在沙发上，把茶叶渣连同茶水一起喝进口中，用牙齿细细地研磨咀嚼。

　　金棕发分头的年轻跟班在窗边转过身来，点了点头：“走了。”

　　“山井那蠢肥猪，一见到条子就腿软，真特么怂逼一个。”丁四“呸”的一下把嚼碎的茶渣吐在了一次性纸杯中，鄙夷地骂道。

　　快腿李翘着二郎腿，一边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脚踝上的绑带，一边用玩笑的语气说：“就是，依我看那几个条子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鬼，也就在旧城区外面和谐社会装装样子。”

　　“要不是顾忌他们是条子，就那三个后生，老子分分钟把他们拖海里喂鱼。”黑夜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黑黄烂牙。

　　“喂鱼多浪费，按照咱们对付那些不自量力的偷渡贱民的方法来不好吗？男的身上的零件该摘的摘，女的么就送去隐秘的娼寮接客赚钱。”快腿李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得意忘形起来，“可惜卓大少出事了，不然就冲女条子的身份作为噱头，把人卖到他那边去当大明星肯定大赚。”

　　丁四猛地在茶几上拍了一下，狠狠地瞪着快腿李：“收声啦！你个扑街！卓家那衰仔摊上的事太大了，谁都保不住他，我们更不能和那边扯上关系！”

　　快腿李被丁四拍桌的动静唬得身子一颤，脸色难看地低头认错：“是，老大。”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就算万不得已，没有我的同意，也不要去惹条子的人。”丁四严肃地对三个跟班嘱咐道，“别看我们船火帮在落日码头这一片吃得开，那完全是靠之前几年经营打通的关系。哪怕安全局再废物，动起真格的来我们也不是对手。”

　　三个跟班纷纷点头。

　　“新来的那个市政官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丁四幽幽叹了口气，“那家伙太年轻太气盛，太想证明自己。偏偏他来上任之前，那什么狗屎邪教又搞了个大飞机，一下子把我们好几个靠山都搞下台了，刚好给那个乔纳德搭好了舞台。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完呢。”

　　“也该差不多了吧？”快腿李讪笑，“前有不怕死的曝出他老豆吃开拓团人血的丑闻，后有天堂之岛项目丢人现眼，上头的议会底下的市民对他还有多少耐心和信任？”

　　黑夜叉也附和道：“就是，我看市政官也差不多该认清现实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想把七岛市攥在手里团成团，他还太嫩了点。”

　　丁四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就知道打打杀杀的肌肉脑子懂个屁，赌鬼见过吗？越是输越想下一把赢回来，输光所有筹码跳楼之前是不会停的。乔纳德底子厚，他的筹码还多着呢，一个不小心我们就会成为人家翻盘的跳板。”

　　快腿李和黑夜叉面面相觑。

　　丁四俯身前倾，身子浮于茶几上方，他对两个看起来一知半解的手下招了招手：“知道今天那几个条子为什么来找我们吗？”

　　快腿李和黑夜叉尴尬地摇头，仿佛在学校里被点名提问但答不上来的学生。

　　“迈克，你觉得呢？”

　　一直沉默旁听的迈克不假思索回答道：“我在新闻上看到最近圣纽曼市出了大案件，两个在当地挺有规模的黑帮发生火并，一晚上死伤上千人，为了控制局势连防卫军装甲部队都开进市区了。我想，要么是那个乔纳德从这件事里得到了启示，想要借机做出点政绩来。靠着圣纽曼市这次案件的恶劣影响做背景板，把自己的形象抬高。”

　　丁四打了个响指，对听得云里雾里的两肌肉脑袋说：“看看，多么鞭辟入里的分析，这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和你们这种泥腿子的差距，所以我为什么让你们有空多读读书。”

　　“老大，什么叫鞭辟入里？”

　　“是说迈克分析的好呢，还是分析的不好呢？”

　　丁四气得发笑，连连摆手轰他们走：“滚，都赶紧滚。别在我这里嘻嘻哈哈的，去把那个跑掉的小扑街仔找出来！”

　　“哈哈，还是这种活适合我。”快腿李拍了拍绑腿的束带，“要是找到了那小子，老大要活的还是死的？”

　　“要活的。”丁四的语气非常肯定，没有一丝犹豫，“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他带到我面前，怎么处置我说了算。”

　　“明白。”两人应声离去。

　　迈克随后起身，对丁四鞠躬：“老大，那么我也去帮忙找人，先告辞了。”

　　“不急，迈克，你留一下。”丁四打手势示意他先坐回沙发上。

　　“老大有什么吩咐？”迈克重新坐下，表情略显紧张。

　　“你觉得我刚才为什么敢和那个姓余的小子说那么多船火帮的秘密？”丁四微微一笑。

　　“是因为老大不怕他，就算让他知道这些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no，no，山井那边把我们暴露出来，其实对我们很不利。如果今天我拿装傻的话忽悠他，这小子回去报告反倒会增加我们被安全局进一步监察的风险。而我故意有恃无恐地说那些东西，用意是暗示他，他的领导上司里头有我们的靠山。”丁四嘴角上扬。

　　迈克凝眉思索，细细琢磨着丁四的这番话。

　　丁四给了他一些时间消化，接着说道：“从他的年纪上来看，还有让山井约我们谈话的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楞劲，可以推出他干这行没多久。脑子虽然灵活好使，但经验不多，却又有一种年轻人的自视甚高，我想他一定会明白我暗示的东西。这样一来或许能拖延一下，给我们争取时间。”

　　迈克眼神一亮：“老大的意思是，我们要抓紧时间，赶在安全局展开正式的大规模调查之前，把不利的证据都处理掉？”

　　“先把山井给处理掉吧，那头蠢猪又贪又怂，迟早会坏我们的事的。”丁四目光冷冽地说道。

　　“那和山井关系密切的那些蛇头呢？”

　　“看情况再说，落日码头的蛇头毕竟是我们的下游货源，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

　　丁四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的眼珠往侧边一斜，目光瞬间变得阴狠且戒备。

　　迈克迅速地做出反应，从沙发底下摸出了一支“蟒蛇”马格南左轮，枪口指向丁四目光所看向的客厅北侧阳台落地窗。

　　落地窗外传来扑棱翅膀撞击玻璃的动静，沙沙的有些诡异。

　　“老大，好像是只发疯的蝙蝠。”迈克的枪口稍微放下了一些。

　　“是吗？”丁四把茶几上的水果刀拿在手中，起身缓缓朝拉着窗帘的落地窗走去。

　　他刚走出两步，半扇落地窗的玻璃忽然被撞碎，一个人影从外头飞砸进来“咚”的一声摔在客厅地板上。

　　“夜叉？”丁四看清了摔进来的人影，不由得大吃一惊。

　　撞碎玻璃飞进来砸在客厅地板上的人正是不久前和快腿李一起离去的黑夜叉，他身上的牛仔衣外套像是被千刀万剐一样破破烂烂，衣服的破洞下除了汨汨流出的鲜血还有一些蠕动的黑影。

　　“是蝙蝠……”迈克倒吸一口冷气，他比丁四更快看清了黑夜叉衣服下那些紧贴着人体噬咬的东西是蝙蝠。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一些与吸血鬼有关的都市传说……

　　“什么人！”迈克忽然转过身去，把枪口对准了客厅南侧的窗户。

　　纱窗外的风把窗帘吹动，借着窗外的路灯灯光照映，一个人影在窗帘后缓缓浮现。

　　迈克眼中精光一闪，果断扣下了左轮扳机，大口径马格南弹药一发将窗帘人影和纱窗一同轰碎。

　　开枪的瞬间，迈克注意到窗帘后的人影突然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丁四也被吸引着看向南侧。

　　下一秒，戴着口罩蒙面的黑影从玻璃碎裂的落地窗外飞奔进来，腾身一跃凌空分腿飞踹，同时把迈克和丁四放倒在地。

　　简依然一脚踢开迈克脱手落下的左轮，而后本着擒贼擒王的心态用柯尔特手枪指向了另一边的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