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她的好日子。

　　她之前犯过的错，闹过的笑话，基本上都可以在今日一笔勾销。

　　京城大多数小娘的春闺梦里人，被她收入囊中，那些嘲笑她的人，都狠狠挨了一巴掌。

　　如此快活的事情，娘亲不是恭喜，而是泼冷水，叫她如何不生气？

　　赵氏拎了藤条，再次冷声道，“跪下。”

　　宋莞盯着她阴沉的脸色，咬咬牙，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下了。

　　她有些怀疑，母亲这是心情不好，要拿她出气。

　　自觉今日没犯错，不该被打。

　　她没有抱头鼠窜，或者哭泣，奢望她放过，而是挺直了脊背。

　　“娘，你若是不高兴，便打我出气吧，受得住。”

　　赵氏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索性不手软，将细细的藤条，打在她的背上，“我不高兴？我很高兴，我那名声狼藉的女儿，得了赐婚，即将嫁到好人家！”

　　宋莞只觉得背火辣辣的疼，脸皮发烫，什么叫做她最差？

　　要是她差，怎么可能得到陆临风的青睐，甚至是有太后赐婚呢。

　　怎么在母亲的眼里，好像她一无是处。

　　赵氏见她咬牙不吭声，一脸倔强，甚至还有隐隐的自得，又狠狠打了两藤条，“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厉害，正在沾沾自喜？”

　　越想就越来气，手下的力道越发重了。

　　永远沉浸在自己念头里的人，如何能过得好？

　　宋莞被她打得没了要挺直脊背的想法，求饶道，“娘，我知道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错哪了？”赵氏冷冷地盯着她，大有答不对，就要继续挨罚的架势。

　　宋莞眼泪凝在眼眶里，她真觉得没做错事，编也编不出来。

　　赵氏又气又怒，高高举起藤条，可见她的忙抬手抱头，又要开始躲避的模样，只能挥空。

　　藤条和空气的摩擦声，发出咻的一声。

　　宋莞吓得瘫坐在地上，虽觉得没错，也不敢继续犟嘴，抱着她的腿说道，“娘，若是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请您指点。”

　　赵氏冷笑一声，“告诉我，今日姜家的人来收拾东西，你一直翻的白眼，是什么意思？”

　　宋莞愣了愣，脱口而出道，“这也要管吗？”

　　她翻白眼怎么了。

　　可以说她不雅，非得打她一顿做什么。

　　赵氏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冷漠地说道，“我明确告诉你！你和陆临风的亲事，是一场交易。若是你不想进府就被嫌弃，最好装也要装出温柔贤惠知礼的模样。”

　　用这种方式嫁到陆家，注定陆临风是不会喜欢她的。

　　不过，嫁人，也并非要彼此喜欢。

　　只要门第合适，其余的，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

　　一定要得到尊重，至少能相敬如宾。

　　她的名声本来就差，也学不会什么讨人欢心的东西，要是性格再烂得到不行，陆临风再是君子，也会以有这样的妻子为耻。

　　久而久之，也不会对她好的。

　　这种时候，娘家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了。

　　得力的娘家，夫君再不喜，也得给几分薄面，也是结两晋之好的必须赋予的东西。

　　她没本事，就该和娘家的兄嫂打好关系。

　　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什么，担心别人不会厌烦了她么。

　　她以为她是姜意如？

　　想当初，她便是高嫁。

　　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嫁给了尚书家嫡三子，家中还是有爵位的那种。

　　本以为是福运绵长，正好遇到不讲门第的高门大户。

　　谁知道，夫君就是烂人一个。

　　偏生娘家式微，在婆家受尽各种屈辱，也没有人可以帮助。

　　若非娘家兄长阴差阳错，发现了宋老爷子的把柄，她一辈子都如同丧家之犬。

　　她不允许宋莞以后重蹈覆辙，也不愿她嫁一个三餐不继的人家，要她风风光光，要她平平安安。

　　可光她谋算，替她打好任何可以用得上的关系是没用的，她也得争气。

　　见宋莞呆呆的，脸上带着质疑，她皱眉问道，“难不成，你真的以为，陆临风如传闻那般，对你情深？”

　　别人说就算了，她自己也信？

　　家里的铜镜那么清晰，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什么都不会，就知道说闲话，比山村野妇的话还多。

　　竟然也会觉得陆临风非她不娶？

　　宋莞抿嘴，充斥着少女脑子里的幻想，被她无情打碎。

　　她眼泪砸在地上，哽咽道，“娘，能不能别这么说？他怎么就不能喜欢我？”

　　赵氏几乎快被她的没脑子折磨疯了，都和她说了，是交易。

　　不该问问是什么交易，以后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么。

　　她脑子是不是不正常。

　　居然还在怀疑，是她说谎，要争论出陆临风爱慕她的结论来。

　　实在是忍无可忍，伸手拿了铜镜，抓着她的头发，逼迫她仰头，盯着铜镜中还算清晰的自己。

　　“看清楚了，他爱慕你？来，对着铜镜说一遍。”

　　宋莞看着镜中的自己，昨日撞到的半边脸颊还肿着，红色没有完全消退，反而带了点青色的纹路。

　　脸颊又瘦，颧骨有些高，眼窝大大的深陷，加上受伤的痕迹，单单看脸，不知道的是哪里来的难民。

　　她连忙使劲摇头，“娘！看人也不只是看脸的。若是生得好看就能被人喜欢，楼望月也不会被六哥冷落三年了。”

　　赵氏拿开铜镜，“这便是我要对你说的第二件事，楼望月今非昔比，与你大哥即将成婚。就算现在唤大嫂失礼，论交情，你也得唤一声姐姐。你嫉妒她，除了让她不喜你，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宋莞垂下了头，“我没有妒忌她，也没什么好妒忌的，不过是商女。”

　　赵氏有些疲惫，实在劝不了，便冷笑道，“对，你觉得你有理，嫁到陆家便高枕无忧，那便如此下去。”

　　她不过是激一下宋莞。

　　可没想到，宋莞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说道，“娘，不是每个人和爹一样，是负心寡义的薄情郎。他当众说了喜欢我，就不会食言，我信他的。”

　　而且，昨日单独一起的时候。

　　她还问过，为何喜欢她。

　　他也说了，喜欢她的真性情，不加掩饰的性格。

　　她才不要假装端娴静。

　　听她不惜提起旧事，也不想听她的话，赵氏彻底疲惫了。

　　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做那些讨人嫌的事儿了，你好自为之。”

　　管不了，她就不管了。

　　再管下去，母女二人还得离心。

　　即便陆家再不愿娶她，好歹是太后赐婚的，她盯得紧些，陆家也不敢做得太过。

　　莞莞还小，不懂人心险恶。

　　等长大些，也就好了。

　　她松了口，宋莞呼出一口气，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学不来那端庄的模样，还是别不伦不类了。”

　　赵氏不想听她说这些，心里又攒了一肚子气，便让她回自个儿的院子，好好养伤。

　　她则去养寿居，非要将气都撒出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