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说话，其余的人都不可能吱声。

　　不过姜意如例外。

　　她不是老实的人，眼珠子乱动，想着楼望月怀有身孕，沈璇也没有请她们落座的意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一门心思地担心她月姐姐累到了。

　　她也不会拐弯抹角，看着沈璇说道，“皇后娘娘，我觉得有些累了，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反正，总不能是我们换的饭菜。”

　　沈璇眉心微蹙，只不过一瞬，便又松开了眉眼，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清冷模样。

　　她不喜欢姜意如便是在这里。

　　没有任何规矩。

　　她是皇后，能在她面前落座的，除了太后，便是陛下了。

　　其余的，得看她的恩典。

　　之前刚入宫时，同那些贵女公主见面，谁都是盯着脚尖。

　　而她，七歪八扭的，一刻都不得闲，没有任何礼仪姿态。

　　现在倒好，还要回房休息，仿佛她才是那个下位者。

　　给楼望月的下马威，被她一句话，挑得支离破碎。

　　虽然心里不愉，不过她也没斥责什么，只淡淡地开口，“既然涉及你们，还是留下来的好。赐座。”

　　姜意如这才收起要撇下去的嘴角，自己寻了张椅子，便坐在上面。

　　九公主有些羡慕，她胆子是真的大，就算威仪孔时的皇后娘娘面前，他依旧我行我素。

　　换作是她，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接着……

　　她看着楼望月也坐下了。

　　眼睛微微睁大一些。

　　方才皇嫂也没说，都赐座吧？

　　她怎么也坐下了。

　　可现在除了宫人，便只剩下她了，索性也找了椅子坐下。

　　沈璇倒是也没说什么，语气平常，“看茶。”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奉了茶，没有发出一丝响声，又退到了阴影处，全程很安静。

　　殿外的风呼呼啦啦地吹。

　　楼望月在心里叹气，她其实没有见过这样规矩严苛的场面。

　　前世虽然在深宫中，基本没有什么品级，哪怕秦无双爱去她那里，也没有给她升品级。

　　伺候她的人，始终都是从宫外带过来的两个丫鬟。

　　不欺负她就不错了，哪会如此战战兢兢地讲究规矩。

　　她也不太自在，总觉得有些窒息。

　　明明殿里有十几个活人，感觉喘气的，也就姜意如一个，怪吓人的。

　　她胡思乱想着，沈璇的身边人便回来了，她也没有行礼，只是微微点头，便挪动到了沈璇的身侧，勾着头，同她耳语。

　　楼望月用余光看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什么情绪，却是铩羽而归。

　　沈璇听完，便点点头，同九公主说道，“无事，宫人懈怠，已经按宫中的规矩责罚了，你不必忧虑。”

　　九公主起身谢恩，“多谢皇嫂关照。”

　　“嗯。”沈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点了楼望月的名，“楼大娘子，多日不见，同吾走走？”

　　虽然是询问，可她的语气，是不容拒绝的。

　　楼望月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垂首起身，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沈璇带着她，就在明华宫的花圃里走了一圈。

　　今夜月光很明朗，满天繁星，再没有遮挡月光的云彩，也不是冰冷荒芜的偏僻宫殿。

　　周围还有花匠精心打理的花花草草，墨兰传出缕缕幽香，沁人心脾，将她对上沈璇时，那种如临大敌的危机感驱散许多。

　　沈璇伸手把玩着一朵花的花瓣，她只是轻轻抚摸，既没有捏揉，也没有摘取。

　　她的模样很认真，侧脸透着疏冷淡漠，缓缓开口，“你胆子很大。”

　　这句话，突兀地响起。

　　楼望月却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苦笑一声，“身不由己。”

　　沈璇头也没回，好像楼望月和那株兰花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不太喜欢被人耍。”

　　楼望月沉默了。

　　她记得，并没有答应。

　　只是说考虑考虑，在她的眼里，已经是同意了的？

　　贵人们都喜欢刚愎自用吗？

　　沈璇无所谓她的态度，漫不经心地吩咐道，“不该动的心思，别动。”

　　她对楼望月都犯不上生气，不过是螳臂挡车。

　　以为将杨太后拉入局，她可以坐山观虎斗？

　　心机是好心机，可惜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所有的算计，不过是漏斗里的水。

　　楼望月真的很讨厌她的态度。

　　无论什么时候，她在她的眼里，都是可以随便踩死的花。

　　她静静地看着沈璇的手指，她摘了一朵花，回头，意味不明地说道，“吾给你两条路，安份待着。如若不然，换个地方住。”

　　她说完，将花放在了楼望月的肩上，便扬长而去。

　　步伐端正稳重，背影笔直，仿佛是开了刃的剑，锋芒毕露。

　　楼望月收回目光，在心底冷笑。

　　换个地方？

　　这个地方是天牢，还是后宫庭院？

　　她赌她不敢。

　　在所有人的眼里，一个家族，是不可能将所有的东西去换取一个女娘的安危的。

　　她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证明，到底楼家捐钱的功劳，是算在谁的头上。

　　就算楼家捐了钱，在这场博弈中，楼家在谁的阵营里，谁才是最大的赢家。

　　至于楼家如何，没有人会去在意。

　　而她，更是没有人在乎。

　　可是，事情在尘埃落定之前，她的选择很重要。

　　拉拢她才是第一要务。

　　敢将她关起来吗？

　　她们不敢的。

　　至于送到皇帝的后宫？

　　她们也得担心，这个功劳她会不会直接给皇帝陛下了。

　　目前来说，她的安危不成问题。

　　可肚子里的孩子是隐患，还有楼家造反的事，若是传到京城，才可能是她可能命丧黄泉的主要因素。

　　除非楼家真的在秦无双的帮助下，控制住局面，她才不会立刻死亡。

　　想清楚一切，她将沈璇的话，都当做了耳边风。

　　不动心思，怎么能行呢。

　　她唯一能自救的办法，就是杨太后。

　　速度必须快，她得打朝廷没得到消息的时间差。

　　第二日，她才听九公主说，送饭菜的人换了，不过不知道，到底是谁那么无聊，做了些无关痛痒的事儿。

　　面对她变得热情的嘴脸，楼望月依旧不咸不淡的。

　　倒是姜意如哟哟了两声，阴阳怪气地讽刺，“现在怎么不说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们是卑贱的庶民了，笑得像朵花一样，绽放给我们看有什么用。”

　　九公主圆润娇俏的小脸沉了下去，愤怒地吼了一声，“姜意如，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的脸是我爹娘给的，我要不要，跟你有什么关系。”姜意如一点都不怕，翻着白眼说道。

　　九公主能拉下脸面，放下公主的尊贵，主动过来说几句热心话，已经是极限了。

　　哪能受得了她的冷嘲热讽。

　　直接被气走了。

　　临走前还放了句狠话，“一时被抬举，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她在骂楼望月……

　　毕竟姜意如和她打得太多了，她习惯了姜意如凌驾在她头上，而楼望月，凭什么不热情回应。

　　被姜意如骂，她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楼望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