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信不信。”楼望月掀开了帷帽的一角，“今日过来，也是全了夫妻情分。本不想同你说这事的，你非要问，那就自行琢磨吧。”

　　宋世诏只看着她的脸，眉如远山，芙蓉玉面，和他记忆里低眉顺眼的人，如何都重叠不起来。

　　美得让人窒息。

　　这样的人，加上有钱的娘家，大哥真的还能拒绝吗？

　　他以前不觉得钱财如何，可遭遇了因为没有银钱去流放，甚至会丧命，现在，钱之一字，在他的心里是很重要的东西。

　　有些迷茫，她真的会不顾名声嫁给大哥吗？

　　好像是会的，嫁给大哥，买回爵位，就能成为男爵夫人，对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商女而言，应当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这可是当初他不屑一顾的贱人。

　　而且他是她的夫君，怎么可以踩着他的尸骨嫁给大哥？

　　不，绝对不行！

　　等他回过神来，楼望月已经带着芍药离开了，只有开着的门，以及空荡荡的囚室。

　　他立刻爬起来，想要追出去，却碰上迎面而来的牢头。

　　“干什么？想跑？”

　　“不是，我还有些事，没说清楚。让我去找……”

　　“闭嘴，当你还是世家公子？来到这个地方，不管你以前是什么，现在都是阶下囚。”

　　牢头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这才押了他回去关上。

　　宋世诏反抗不了，看着草席上撒了的些许汤汁，脑子里闪过楼望月脸，抱着头哭了起来。

　　他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破坏两人的亲事。

　　他才是楼望月的夫君，当初要是成亲就圆房，或者是替祖父满孝期一年圆房，孩子都有了。

　　也不会不拿钱救他，更不会改嫁给大哥了，真是莫大的耻辱。

　　不管他如何纠结，楼望月都不会在意。

　　芍药无奈道，“少夫人，即便是六爷信了也没意义啊，倘若他在府里，还能窝里斗。可他还有十余日就要流放了。”

　　她当真觉得可惜，六爷都已经信了，要是他在府里，怕是能掀起风浪，有好戏看。

　　楼望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学坏了。”

　　她就是闲来无事，让他坐立不安罢了。

　　有用就好，无用也无妨。

　　不过，芍药心眼变多了。

　　看着芍药被她捏脸，不但不躲，还露出笑，阳光已经隐没在云层中，沉了些许的天色，她的笑容有着几分温暖。

　　楼望月不免想起了茱萸，重生后，她最信任的就是她了。

　　除了重生的秘密，她几乎都知晓了。

　　反而对芍药十分防备，还是使了手段逼迫，芍药才肯和她站在一起的。

　　她能告诉芍药一些秘密，只是因为她没有退路，只能选择自个儿，不过是利益相关，情谊倒是没有几分。

　　没想到，在一些小事上，茱萸便和她产生了分歧。

　　芍药见她眼神空洞，连忙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没事。”楼望月收回手，沉默地往宋府走去。

　　芍药察觉她心情不好，便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她身旁。

　　初冬的风吹得街边的幌子胡乱飘动，人也不如正午时那般多，路上偶有行人，多了几分萧索。

　　楼望月轻声叹气，“芍药，你知道的，当初你的错处，是我故意陷害，心中可有怨愤？”

　　芍药乍然听闻这话，心里一惊，立刻摇头，刚想否认，可想着她语气里的怅然，又点了头。

　　“有的。”

　　她看着低声说道，“一开始是没办法，可这些日子，我觉得如此也不错。少夫人心善，放我一条生路，应该感激涕零，万不敢再有别的心思。”

　　多余的，她没有说。

　　左右都是当人奴婢的，能够安稳，也不错了。

　　虽然少夫人爱捅娄子，但是对院里的人是极好的，和其他的下人相比，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而且，知道她的秘密越多，芍药总觉得都是自己人。

　　真正的自己人。

　　楼望月倏而笑了，再没有说什么。

　　她都不知道伤春悲秋什么，茱萸和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只是利益的交换，不得不在她身边。

　　那是向往着自由，要拥有自主选择权的人。

　　她遵从本心，同情弱小，本身就没有错。

　　没道理因为两人有最多的秘密，要求她异体同心。

　　芍药将她的话，反复咀嚼，约莫知道她是因为茱萸的举动，惹了愁思，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茱萸在少夫人心里，总归是不同的。

　　换作她们这样做，少夫人也许会一笑置之，或许会责罚，绝不会如此。

　　她敛去心神，本就是不一样的，茱萸没有卖身契，想来和主子是真正的亲如姐妹。

　　而她们，只是奴婢罢了。

　　楼望月并未察觉她的心思，经历过前世的一切，许多人，许多事，在她的心里，都是利益使然。

　　也许是刚重生的时候，就将茱萸当做并肩战斗的伙伴，才会格外看中和她的情谊。

　　实则，在她心中，只有真正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宋府，在门口便吃了下马威。

　　芍药扣了门上的铜环，约莫半盏茶时间，门房的老张头都不给开门。

　　芍药气急，嘴里嘟嘟囔囔，“还说是世家大族，做派都是无赖。还有将孙媳妇关在门外的事。就是小门小户，也做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楼望月淡然一笑，“无妨，去侧门。”

　　“为何！”芍药气愤难当，眼下没过时辰，少夫人又不是侧室小妾，更不是奴仆。

　　是正经的嫡夫人，是主子，凭什么去走侧门？

　　“何必争这些，能入门便是，管门的大小。你家夫人又不是胖得进不去小门。”

　　她说完，率先往侧门走去。

　　芍药跺跺脚，只得无奈跟上。

　　真是拿她没办法，想法琢磨不定，有时候一句话的胜负都要争，该争的体面，又不要了。

　　今日冲突大了，现在又妥协，知不道别人还觉得好欺负呢。

　　楼望月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有些好笑，“不必争，这种手段太幼稚。”

　　即使从正门进去，也没有什么益处，争来抢去半天，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她今日有些累，懒得和老夫人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侧门那边倒是没有阻拦，一路畅通，她径直回了上椿院。

　　只看着院门口的数十名家丁，还有几名婆子，楼望月瞳孔微缩。

　　这是…要彻底软禁她。

　　这不符合老夫人的性格！

　　她的选择，一定是放任自如，顺藤摸瓜，查清将当初宋家找人假扮山匪的消息透露给自己的身后人。

　　毕竟，这是关乎宋府满门的事。

　　这其中，到底生了什么变故？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番变故，定然和茱萸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