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张统领若是还不肯归顺，她也没办法。

　　反正就是浪费口水的事，也不付出什么，若是成了，秦无双也不必用围城的狠毒手段，直到京城饿殍遍地。

　　越是杀戮，戾气越重，他目前有病，但是还没到见人不爽就杀的地步。

　　如若不然，京郊的那几万禁军，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是皇帝在手，也很难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皇城。

　　张统领没再说话，心中已经燃起了惊涛骇浪，秦家是被污蔑的？

　　那……先太皇后，先太子，统统都是被陷害的？

　　可这事证据确凿，先皇亲自审查，得出来的结果。

　　张统领又不得不信，因为禁止提起秦家旧事，陛下也不允许提起，这多半是真的。

　　若是此时，借着秦家的旧部的名号，临阵倒戈，又能得几分胜算？

　　到时候，他们在沈家麾下做事的人，又能否得到重用？

　　可若是坚持忠于朝廷，这个荒唐的朝局，权臣专政，除了少数世家清贵于世，像他们这样没有根基的人，除了投靠沈杨两家，再没有别的出路。

　　一家都不选，就是得罪两家，不是被杀就得被贬。

　　纵然到了他这样的地位，依然得替沈家做事，偏偏沈家都烂透了，唯有皇后娘娘还算礼贤下士，所以他选择了沈家。

　　如今，要么投靠秦无双，要么得把娘娘救出来。

　　一路到了秦家门外，他才低声说道，“楼娘子放心，不论秦将军换与不换，在下都会竭尽所能，保证您和孩子的安危。”

　　留一份香火情，也许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多谢。”楼望月微微舒缓了一口气，秦无双必定不会换她的。

　　在大业面前，即便是人命，也不值一提。

　　而她在秦无双的眼里，估计也算不得人，只是闲来无事逗弄一下的猫猫狗狗。

　　沈璇捏在手里，对于局势更加有利，她做好了被放弃的准备，也怕没了用处，接下来的，可能是朝廷恼羞成怒的刑罚惩处。

　　也许会留她一命，可是孩子可受不住。

　　有张统领的保证，即便是没换，她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不枉费她费口舌，极力营造出她和秦无双的关系很不错，因而知晓许多秘密，装出奇货可居的势头来。

　　秦家破败，残垣断壁，还曾被火烧过，黑色的房梁断木上，堆积了厚重的雪，只有边缘偶尔露出原来的颜色。

　　四周都是身穿黑色盔甲的禁军，宛如蛰伏的巨口，若是有机会，便会将秦家以及里面的人全部吞掉。

　　火把上的桐油，燃烧时散发出清香，照亮了周围的雪地。

　　他可真是疯子，劫持了人质，明明可以将人劫持到城外的，偏要回秦家。

　　若是朝廷下定决心平叛，不管帝后的死活，他会被包饺子，死无全尸地跟着陪葬。

　　楼望月安静地等待着，张统领吩咐人喊出了他的要求，“叛贼，此处条件太差，皇后娘娘身怀有孕，不宜久留。本官将你的夫人和孩子带来了，请出来一见。”

　　意思十分明显，要人就出来，不要就拉倒。

　　以前在军中担任叫阵的士兵，声音嘹亮，在空荡荡的夜里，和秦家的断壁相碰，有了阵阵回音。

　　每一次喊叫后，都是长久的寂静。

　　如此数十次，秦家只剩半截的大门，终究是紧闭的。

　　张统领侧目看了眼楼望月，她瘦小的脸，藏在大氅的毛领下，火光幽暗，看不清她的神色。

　　又叫了两次。

　　里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楼大娘子，看来，楼家和你，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啊。”

　　楼望月没说话，虽做好了被放弃的准备，心中也有些酸涩，前世十年来，历历在目的陪伴，如同走马观花，在脑海中回放。

　　她面上只是笑笑，“换作你，也是不会换的吧？”

　　张统领哑然，要是他，自然是不会换的。

　　有沈璇在手里，也是牵制了沈家，能最大可能的拖延时间。

　　按照楼望月所说，怕是北地的大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拖延的时间越久，朝廷决策不下，民心越发惶然，对接下来的事，大有裨益。

　　而楼望月虽然生得美貌，肚子里也有孩子，可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秦无双不过二十五六。

　　若是事成，何愁妻儿？

　　至于楼家，每一个家族，只怕是都会愿意牺牲一个女儿，换取满门的荣华富贵。

　　尤其，身份低贱的商人，能够改换门楣，一飞冲天，岂会在意一个女儿的死活。

　　这些，他其实已经想到了。

　　不过，该做的努力，哪怕是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

　　“得罪了。”他将刀架在楼望月的脖子上，让她往前走了几步，提高了音量，“秦无双，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连妻儿都不要，也并非英雄好汉……”

　　秦家被烧焦的大门，吱呀一声，缓慢打开。

　　容貌绮丽的男人站在门口，雪夜寒光和火把的光，照亮了他的脸，比身旁的雪，还冷上几分。

　　瞳孔里妖异的红色，摄人心魄。

　　张统领微怔，握刀的手紧了紧，他不过是表现得尽力而为，没想到秦无双当真在乎这个女人。

　　甚至，亲自出了门。

　　他神色冷漠，“放了皇后娘娘。”

　　“有意思。”秦无双勾了勾唇，不见笑容，添了几分冷意，“不换皇帝，换个皇后做什么？”

　　张统领并不害怕，天子为重，那是百姓眼里的，在忠臣眼里，谁不知道皇帝是被架空的。

　　即便天子震怒，也只能怒一怒。

　　再说了，他就算再废物，也是朝廷的面子，用楼氏换，他肯吗？

　　“废话少说。”张统领并不想和他打口舌官司，冷冷地说道，“要楼氏的性命，便把娘娘放回来。”

　　秦无双低低笑了两声，浑然不在意道，“杀吧。”

　　楼望月垂着头，眼睫都没抬，狗东西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

　　本来已经得到了张统领的承诺，若是他不出现，顶多就是带回去关起来，可现在，他让人骑虎难下。

　　只要刀在贴近几分，就会殒命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