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但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布置战术。”

　　穆尔西里保持了一种谦虚中带着高傲的风度，虽然“哈图沙”经过了数场恶战，损失不小，但情况比龟缩在梅西耶地下的敌人们好得多了。

　　“我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总参谋长商羯罗立刻说道。

　　双方最后寒暄几句后，暂时中断了耗能巨大的星际即时图像联系。在接下来可能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他们会以伪装成天体自然脉冲的加密讯息的方式联系。

　　“卡尔基，我认为你的计划很有创造性，可以攻其不备，但……”商羯罗立即站到了最高指挥官的面前，用褐绿色的眼睛严肃而忧虑地看着他，“大多数人都已经在上一场大战里精疲力尽，如果运气不在我们这边……”

　　“那就去祈祷，召集全体人员战前祈祷！”

　　团长手一挥，下了一个异常坚定的命令。

　　除了各级别的战备警报声之外，所有柏拉图战舰还有一种召集战前祈祷的声音，如一种星辰在宇宙时空中的充满灵性的浩渺召唤，所有人员听到这声音后，都会立即聚集在各个战舰的“祈祷室”内。

　　本质上，柏拉图人是因宗教而产生的民族。

　　“伐楼那”的祈祷室中充斥着一片明亮的深蓝色光芒，高科技已经让宗教仪式充满无与伦比的身临其境感。

　　所有的背景都已被逐渐虚化，骑士们围成一圈，还有很多其他战斗人员，以及非战斗人员，甚至后勤保证和清洁部门人员，都要齐聚一堂，在特殊的光线下，他们就像漂浮在天空中一般。

　　他们按照卡尔基团长的命令低头，双手合十，为舰队顺利攻取梅西耶基地，取得胜利而祈祷。

　　随后，在司铎的操作下，一小瓶像人血一样殷红的“甘露”。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众人都一饮而尽，让战斗的意志充满全身。

　　“我需要向全体人员发表战前演讲，激励他们英勇作战！”卡尔基向司铎长说了句。

　　柏拉图体系是一种要求个体如同工蜂一样运转的体系，压制任何卡里斯玛类的领袖，即使柏拉图皇帝也类似于隐于深宫的虚君状态，理论上是禁止任何将领采取笼络人心的行为，包括战前演讲这样的行为。

　　司铎长毕那迦微咪了下光芒中浅蓝色的眼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

　　虽然这违反规定，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卡尔基最后一次履行大团长之职的战役。

　　出于人情，毕那迦接通了各个舰只的祈祷室通讯线路。

　　于是，所有的柏拉图舰只的祈祷室上的屏幕都出现了团长的影像从战舰到修理舰，从高级骑士到年轻的扈从，从医疗兵到维修兵，从后勤人员到保洁部门工作人员，这庞大的舰队上的每一个成员，都看到了卡尔基团长。

　　这是一位异常英俊，甚至算得上极为俊美的印欧种族的年轻男性，金色的长发在头顶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一双闪着坚定不移神情的蓝眼睛，明亮而深邃，从山根处直挺的鼻子到薄薄的嘴唇，有一种极其优美，雕塑一样的线条。

　　他全身散发着一种刚毅果断，战士一般不屈不饶的高贵，在量子纠缠的高清显示屏上如天神一样光辉四射。

　　卡尔基的外表是典型的高种姓的柏拉图白人贵族，虽然白虎骑士团麾下的所有骑士，都属于柏拉图的白人贵种，但一支舰队最多的是低级刹帝利出身的舰载士兵。另外，需要维护整支舰队的运行，需要大量首陀罗出身的白人劳力阶层，低阶级的各级舰员们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最高指挥官。

　　由于对于优秀基因的迷信和推崇，如今的柏拉图社会从战争初期的“人人平等”，已转变成典型的种姓制社会，虽然运转良好，但上下阶层彼此各行其职，几乎是阶级隔离的状态，个体都生活在自己阶级的小团体内，彼此绝少来往。

　　“战士们!”

　　“同志们!”

　　在一支十几万人的太空舰队中，绝大多数人是第一次听到最高指挥官的声音。

　　卡尔基的声音低沉，但声线清亮而富有磁性，算得上很好听，而且充满真挚的感情。就像一位大天使长在激励众天使出战，发散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战斗热情。

　　“梅西耶基地抵御了柏拉图军队的11次进攻，使我们损失了8000人，三大骑士团都在最强的质子炮阿特拉斯的轰击下，铩羽而归。”

　　“所以我们来到这里，为作战而来，为荣誉而来，为胜利而来。”

　　“英勇的你们，常胜的你们，让柏拉图人民和元老院为之自豪的你们，我最信赖，最依靠的袍泽们！”

　　“梅西耶基地不过是困兽之斗，很快将弹尽粮绝，我们要冲进去，占领它，摧毁它，屠杀盖亚军队，让他们永远忘不了你们伟大的力量……”

　　说道这里，他几乎开始激动起全身的力量，说话的嗓音都变了。

　　“经过这战后，我们会进入战争之神的荣誉殿堂……”

　　“之前，我们刚刚经过一场恶战，哀悼战友的泪水未干，我们很多人都受伤了，我和你们一样。我将与你们一起并肩战斗。”

　　所有人都在异常安静地倾听，很多年轻的骑士的眼中闪着星星一样明亮的光辉，这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战前动员演讲。

　　相比常常陷入混乱的盖亚大军，柏拉图军队显示出绝对理性和绝对完美，但在这种分毫不差的机械感十足的理性下完美作战，却会给个体带来无法形容的压抑。

　　人类可能远非完美，就像打破常规的前所未有的战前演讲带来的震撼，激情本身就是一种意外。

　　“这是全力以赴的一战，我们要咬紧牙关，团结一心，无视任何流血牺牲，我会带领你们冲锋，我会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骑士们！为兄弟舍命，没有比这更大的爱了，我们要为胜利而战！为赢得永恒的天国而战！冲啊，杀啊，不要让那已升入天堂的同伴们蒙羞，让我们在互相牺牲中成全最高的爱！”

　　“让我们在勇士的天堂相见，神与我们同在！”

　　最后他低吼一声，结束了第一次向全体舰员的战前演讲。

　　“伐楼那”上的骑士们都为团长这番激情四溢的演讲而如痴如，他们发出了如同爆炸一般疯狂的欢呼，他们扯着粗壮的嗓子大声用德语叫道：“siegheil!”“siegheil!”“siegheil!”“siegheil!”

　　烈火般的战斗激情仿佛海啸一样席卷过整个祈祷室，而且纷纷地向卡尔基以罗马礼[1]致敬，一时间千百条手臂都横直着举起，气氛之狂热，接近于群体性歇斯底里。

　　其他战舰上的骑士和其他兵种的庞大士兵群也都如此欢声雷动。当他们看到旗舰现场的欢呼雷动之声，也情不自禁地举臂行罗马礼，不断地高呼“siegheil”。其他的非战斗人员，很少体会刹帝利阶层的战斗激情，但是他们也为此感动，这是他们第一感受到被完全平等对待，被当作一个战斗整体的一份子，而不是低种姓阶层，他们情不自禁地也一起热烈鼓掌和欢呼起来。

　　卡尔基第一次被这种狂热的众人之爱所围绕，他觉得自己已经化身为神，在这种疯狂如烈焰般的爱戴中冉冉上升。

　　他身旁的罗睺轻声阻止，但已经无法阻止宛若山崩海啸般的欢呼，他甚至也要被这种群众激情所裹挟，很快比任何人都显得狂热而激动。

　　而罗睺罗团长和悉达更是如痴如醉地欢呼着，右手举得笔直有力。

　　只有商羯罗参谋长脸色苍白，他都不知道如何向圣人汇报这件事。

　　卡尔基总是如此坦荡激烈到不计后果，就像有一颗少年的心。

　　对卡尔基而言，某种意义上，他要感谢被盖亚军队俘获的经历。

　　在芒星城经历的短短六周时间，让他从一个纯白人的柏拉图贵族世界里脱离出来，进入一个完全迥异的天地，看到了各色人等以往他曾经鄙视的血统混杂的“蔑戾车”[2]。

　　这让他不得不再次思考人生，他发觉原来他们和自己是一样的人类。

　　饮食禁忌和生活方式并不能扭曲人的共性，一种普世主义的思想在他身上萌发，无论是柏拉图还是盖亚，人类社会都需要重新更新，找到救赎之道。

　　“他们来了！”一位年轻的太空雷达员惊呼道。

　　正在立体离子屏上推演防御战术的施瓦茨上将和三条院中将抬起头。

　　参谋团队迅速把收集到的影像处理后传送到中心指挥台上，所有人都慌忙走来观看战况。

　　第三舰队“哈图沙”和白虎骑士团各呈半月形编队，气势汹汹地从两边合围梅西耶基地。白虎骑士团倾巢出动了8000架变形战机加上哈图沙的战斗机群和不可计数的无人机群，还有双方各类战舰和其他用途舰只共有1900多艘都直冲过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柏拉图人进攻来得那么快！

　　[1]柏拉图的军礼采用罗马礼，右手掌心向下，伸右手基本平行于地面。

　　[2]梵语mleccha，意为不守吠陀的非雅利安人，引申意为“野蛮人”，或“异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