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能抑制地,泪水突然浮上了她的眼睛,完全不能控制。
璇玑干脆地抹了下眼泪,转身向舱门口奔去。
“璇玑!等一下!”兰瑟一边快步追上来,一边扯下了自己制服胸前的简章。
她回过头,他就冲到她面前,把紫星勋章的简章递给她,而仿佛是一种默契,原本高傲的她伸出了手。
“就当我给你最后的留念吧。”他的眼睛也红了,努力忍住在她面前的哭泣。
在她掌心,一颗切割成十角星的深紫色钻石如星辰闪耀,看起来足足十几克拉那么大,盖亚最高勋章的简章也名贵得令人乍舌。
“让我抱抱你,好吗?最后一次……”
他还是那个畏手畏脚的害羞男孩,内心呼唤爱,却说不出口,更不敢贸然行动。
“兰瑟,你是一个好人,忘记我吧,再见!”
他闭上眼,抚摸她柔软顺滑的长发,闻到她头发的香气,紧紧拥抱着她。
他哭了,除了眼泪,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觉得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个夏日,那个在日光下如清泉闪耀的小女孩,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她看着他,眼睛是那么黑,那么亮。
一艘鼠豚式运输星舰从泰坦大陆上如拔地而起般直飞而出,晨昏线正在芒星城上交割,城市灯光熠熠生辉如大地上的珠宝,几乎是瞬间,尾端离子引擎喷射出巨大的能量,这艘小型星舰飞入茫茫无限时空,太空中的星光稀疏,无限黑暗笼罩一切。
每个人的命运轨迹是“无常”的,未来不可预见,璇玑就这样,不顾一切地逃离了盖亚。
怀着和一个人重逢的希望。
在遥远的柏拉图星上,灿烂的日光投下绚烂的光道,在最好的亚希彼斯医疗康复中心,一切都笼罩在深秋的秋色之中,各种色调的金黄色树木无尽延伸,豪尔瓦塔特海那汪异常平静的绿松石蓝色和森林的金黄色交相辉映。
卡尔基虽然遭到了降级,但还是以执事的身份来到“亚希彼斯”疗养了一周,这是在外星战役受重伤的高级将领返回后,可以享受的福利。
穿着黑色骑士长袍的卡尔基坐在餐厅面对海湾的宜人景色的一角,用手中的叉子翻动着面前一份混合着板栗和榛子,上面撒着无籽红石榴和各色香料的米饭。
他看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开出了春季才会有的紫红藏红花和白雏菊花,甚至不远处的水边,还有一丛艳丽的粉红色蔷薇花在怒放,这在一片金黄色的秋意中,是何等古怪。
“人工智能维持的系统,最终的结果就是彻底的混乱。”他喃喃自语。
这又是一个典型的柏拉图贵族的餐厅,一种纤细高雅的乳白色柱子撑起了巨大的白色穹顶,到处装饰着高雅华丽的鲜花和绿叶,这让抬头仰望的卡尔基感觉自己身处巨大的鸟笼之中。
“我再受不了用刀叉吃米饭!完美的用餐礼仪!”
执事叫了起来,几乎是不能自控地把手里的刀叉朝餐盘里用力投掷,他的手劲极大,瓷盘被砸得“哐当”翻裂而起,食物飞撒了一地。
靓丽得体的侍者们惊慌地跑过来询问情况,迷你打扫机器人赶紧过来收拾地板上撒得乱七八糟的米饭。
卡尔基猛地从餐椅上起身走了,留下其他餐桌上的高级指挥官们面面相觑。
“他的精神状态还能在骑士团服役吗?”
“在他没做出更过分的事之前,就应该把他转去其他部门。”
“卡尔基简直已经疯了!”
“不过,这也能理解,不是吗?他可称得上是700年骑士团历史上最背运的大团长了。”
“他还能回家面对他老婆嘛……”
在他身后,那些同侪们在窃窃私语,那些他曾经让人叹服的荣誉,如今变成了小丑的勋章。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餐厅的走廊和大门,不顾所有工作人员的目光,也不管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太压抑了!他觉得自己被囚禁在一个越来越小的世界里,这个在缩小的囚室在让他觉得不能呼吸!
“纳特!备马!”他叫完才发觉自己又神情恍惚,无法自控了。
这里早不再是他的天堂了,璇玑索尔和琥珀宫……所有能带给他无限快乐的一切都消失了。
深秋的凉意迎面而来,他面色苍白地望着眼前散步的路径向远方的金色森林延伸。
从无聊得令人发疯的“亚希彼斯”出来之后,他迅速前往马尔堡报道,穿着他的新制服领章上镶嵌蓝宝石矢车菊花的执事日常制服,这身制服明显装饰简单得多,不再华丽而厚重。
他抬头望着高高阶梯上赭红色厚重而高耸的建筑,自己显得如此渺小。这就是柏拉图人按部就班的生活,永恒不变,铁一般的秩序。
虽然骑士团主力都已从前线返航,开始休整。但他没见到伊拉和罗什曼那,伊登也不在,甚至连管理处长奥德拉也不来迎接他,那些看到他的骑士们只是对他点一下头,便远远走开。
卡尔基在前线违反军纪的恶闻早就传开了,他的欲望跟凡夫俗子别无二致,大天使长般的大团长神话破灭了。
执事一个人站在新的接待室里,他茫然四顾,房间很小很矮,也没有高挑的采光,让他觉得很压抑很压抑。
“这里怎么样?还满意吗?”
诺尔维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卡尔基迅速转过身。
狡猾而忠诚的诺尔维就斜着身子依靠在门口,这次他神气活现地穿着最高参谋长的日常制服,依旧带着一股如冷光般的高傲自大。
卡尔基只是抽动了下嘴唇,他是那种直率到不会说谎的人。
“我当过执事,你们看不了我的笑话。”他冷冷地说道,如今,生活和战场已经别无二致。
“哈,那时你是一个年轻人,在特拉夜斯特陵舍过着修道生活,四周都是你熟悉的那群兄弟们,而这里是马尔堡,白虎骑士团的真正核心,冷血老战士的地,寒冰砌成的墙,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掉下去,可是万丈深渊啊!”
诺尔维得意得边说边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