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娣看着那叫一个心疼啊，背着面，靠在她妈的肩膀上哭。

　　忧戚哀哉！

　　何建华拿着那厚厚一沓的一分钱一毛钱存起来的信封，也是心疼啊。

　　这么多年了，勉强存了个一千五百块钱，现在就掏出去了十分之一，十分之一啊！

　　那就是在掏他的血肉！

　　不过，何建华是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笔钱有宋如意这几年拿回家的钱的。

　　因为所有的钱都是他的。

　　宋平安拿了钱之后，便带着她们离开了。

　　一笔巨款到手，宋平安也没去打扰周正国，到了门卫处，恰好看到了胖婶在胖叔那里喝水。

　　胖婶一眼就瞧见了他们，欢快招呼：“婶子！平安！如意！”

　　“诶诶欸，是她胖婶吧，我可听如意说了，她胖婶是个大好人，好人有福气呐！才能长这么一身好福气呐！”王淑芬打了胜仗，那是见了人都笑得跟朵刚绽放的花一样的，热情得不得了。

　　多年的怨气今日一扫而空，儿子能干，孙女得力，该遭受报应的人还受了报应，她就高兴！

　　胖婶一听，也笑成了一朵花，“婶子，你说话中听！我爱听！有些人说话不好听，做事也不好看，我就不爱搭理！”

　　“诶诶！对对对！那种人就应该下地狱！现世报！”王淑芬和胖婶两人心照不宣，打了个所有人都知道的哑谜，在那里讲得飞起。

　　宋如意不掺和，看她们两个女人高兴，她就高兴。

　　宋平安拿了十块钱出来，交给了胖叔。

　　胖叔看着那张大团结，连连拒绝：“平安，你这是做什么！收回去，这样生分！”

　　“叔，你倒是误会了，今天啊，正国也帮了忙，他回去办公室了，我这个矿区外的人不好再去办公室打扰他。这样，你拿着钱，替我买上瓶好酒，好好招待一下今天帮了忙的人，见者有份，我就拜托你了。”

　　胖叔拿着大团结，实在是唏嘘不已。“平安啊，你做人做事就是通透，不像有些人，都不知道使了什么劲才坐上那个位置的，搞得乌烟瘴气的。副矿长要是搭了把手，是要回一回礼的。胖叔就帮你这个忙，借着你的花来讨顿酒喝！”

　　“那就辛苦胖叔了。”

　　胖婶见状，也是好一阵推脱，最后还是收下了。

　　他们夫妻俩没说几句话，胖婶就上车了，宋家人自然也是这趟车的，这一会胖婶好说歹说，车票她掏了。

　　三个女人凑一起，那自然是讲八卦讲个不停的，包括马哥这个人，包括何家，包括孩子的上学情况……

　　宋平安看着窗外与记忆中大差不差的路况，有些惆怅，但心中总算是有了一口舒缓的气了。

　　接下来的生活，好好过。

　　何家。

　　何建华也同样是想着接下来的日子好好过的，可奈何刘招娣一直在哭，哭个不停，从她嫁入何家开始，就一直说，是如何照管这么一大群孩子，是如何替何家省钱，是如何处理人际关系的，事无巨细。

　　何建华看着坐着的三个孩子，还有岳母，头都大了，声音大了些：“哭什么哭！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只要保住我的工作就行了，一个月有三十七块钱呢！半年就回来了！”

　　对啊，保住工作了，他们都还在矿区生活呢，他们还是矿区工人，是国家的工人。

　　……

　　回到镇上的宋家人与胖婶告别之后，直接去了供销社，买了好几身的布料。

　　“天冷了，做多点衣服，被套那些也要换了，去去晦气！然后再去棉花驰那里弹一下新棉花，好好地过一个冬！”王淑芬见着宋平安花钱如流水，倒也不介意。

　　就是他买了酒，她有点担心。不过转念想到是难免会有不少人上门看看平安，估计会喝酒，又罢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宋如意那拿了不少零食的手就打了下，小声地说：“买这么些吃的干嘛，我回去磨米粉给你炸！这里多贵！”

　　她算是知道宋如意这大手大脚的习惯传于谁了，那个妈有可能，但是平安这个爸也很有可能！两母女都是大手大脚的。

　　不管她怎么嘀咕，宋平安几乎把供销社能买的都买了，供销社还送了好几个麻包袋，好方便他们提着东西回去。

　　像宋平安这种年纪的男人带着老母亲和女儿过来买东西的，从来没有人会去质疑他花的钱哪里来的

　　但若是宋如意，那就很打眼了。

　　……

　　可意外就在平石公社。

　　车就停在平石公社，两个分叉路，一个是去玉河村的，一个是去石岸村的。

　　他们大包小包的下了车，跟不少村民打了招呼，任由他们问个不停，毕竟宋平安的事迹在整个平石公社那都是有名的。

　　没想到真的治好了。

　　“这可得花不少钱吧。”

　　他笑了笑，“是花了一些钱，不过还是有好人在，不然，我都不是死在家里，就是死在医院。”

　　“诶哟哟，这话不兴说了啊。平安，好好地回来就成，人只要有一条命在，就什么都不怕的！”

　　这一番热闹，在人群散去的时候就暂时消失了。

　　玉河村肯定还有更大的热闹。

　　他们就是猴子。

　　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公社里跑出来几个挂着红袖章的红卫兵，他们正扭着一个高瘦的男子。

　　男子的声音宋如意很熟悉，是章楫！

　　他又不能反抗，只能逃脱，试图挣脱。

　　“下回再做政治思想吧！我老太生病了，在家没人照顾，我得回去！”

　　“嘿！那天你不是很硬气的吗！现在求我们了？”四五个人趾高气扬的，分人扭着他，又分人挡住他的去路。

　　门口就这么近，却是章楫跨越不出去的生机。

　　在港市的自由，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这一切，回到了南市，才真真实实地让他知道，他就是坏分子，是身上怎么都洗不脱的印记。

　　不知道谁起了头，就对着章楫拳打脚踢，拳拳到肉，脚脚到骨。

　　“让你狂！去了港市的，就是资本主义的人！不好好改造，还狂！狂！让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