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家。

　　宋如意洗完澡，鸡也下了锅。

　　章楫看着讲得云淡风轻的宋如意，眼睛也是牢牢地追随着她那活灵活现的活宝模样，几次都心照不宣地对笑。

　　这一幕，宋平安很快就发现了，谢建国也看见了。

　　宋平安微微蹙了一下眉，把这个心思按了下去。

　　宋如意讲得口水干涸，谢建国很顺手就把茶杯举了上来，宋如意一把接过，闷下，又继续讲。

　　厨房里传来香喷喷的老母鸡蘑菇汤的香味，她简单说说的故事暂告一段落，大家都挤到了厨房帮忙。

　　章楫没挤成功，留在外面劈柴。

　　而厨房里喜气洋洋的，大家时不时就大笑一场，章楫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心情。

　　难道是他敏感了？

　　宋如意根本就注意不到，她享受着这团聚的高兴，亲自下场炒了腊肉炒辣椒，麻婆豆腐，干炒鱼……

　　厨房里全是火气和顶翻厨房的嬉声笑语，还有那一直往外冒的香气，肚子饿得不行了！

　　“快点，快点。”宋如意捧了一大碗的漕鱼，笑嘻嘻地跑出来，才发现，章楫坐在外面，而地上已经堆满了三垒的柴垛。

　　“呀！章楫！你好厉害！劈了这么多的柴！这些你先放着，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呗”

　　章楫收回自己敏感的心思，看着她飞快跑进屋子的背影，踌躇了下，站在厨房门口，等她回来。

　　宋如意这才觉得哪里不对劲，揶揄道：“怎么，是不好意思跟老丈人打交道？”

　　章楫低了低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如意就被王淑芬喊了去。

　　“欸！来了！”她高声大喊，又进去忙着了。

　　章楫：“……”

　　最后，他还是没进去，依旧在劈柴。

　　又快又准，他都干习惯了。

　　……

　　满满的一桌子菜，大家以茶代酒，推杯换盏，听着宋如意讲的港市的繁华，嘴里又嚼着肉，闹哄哄的，这一场饭一直到一点才结束。

　　桌面上乱得不行，章楫主动去抢着收拾洗碗，王淑芬看着大伙子，笑眯眯的：“真能干。”

　　可是，宋平安夸得更多的是谢建国：“建国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啊。”

　　“建国啊，真懂事！”

　　“建国啊，小心着碗！”

　　章楫偌大个身子蹲在地上，使劲地搓洗着油腻腻的碗筷，灰黑色的水哗啦啦地流走，一遍又一遍。

　　宋如意把桌子擦完，就听着郑志瑛念叨这些日子宋平安的恢复过程，劝说：“再养他半个月一个月的，就什么都不怕了。”

　　“欸！谢谢志瑛姐，我给你带的礼物，下午就到了。”她想的是，到时找个理由出门，再回来就多了这些东西了。

　　郑志瑛很是奇怪，但她没去过港市，也不知道具体的流程，便也真的信了。

　　两个女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到后面王淑芬走进来，宋如意才想起章楫。

　　王淑芬把她按下，后面又走进了一个宋平安和谢建国。

　　她爸说：“坐着吧，章楫同志已经回去了，我给的腊肉和茶叶也带走了。现在都是自家人了，你说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啊？行李也没了。”

　　他们走进来，坐在光里，干干净净的桌子上摆了一盘葵花瓜子。

　　宋如意听到章楫回去了，还是想站起来，被王淑芬又按下来了。

　　“他急着回去见老太太呢，你都跟我们团聚了，他也是一样的。”

　　她一听，好像也是，便也置之不理了，到时回村了，再把钱给他，顺便拿一些粮食，油面还有……

　　“如意，奶担心死你了，你快说，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宋如意这好是一番忙乱，才把他们的心给按下了。

　　不过王淑芬提醒道：“以后别轻易跟别人说了，你去港市的事情。万一被他们扣上资本主义的帽子，日子就难过了。听奶的，我们回村里，好好地下地，静静地待在村里，哪里也不跑了，等风声熄了先。”

　　宋如意环视了一圈，大家都是很严肃的，也认真地点头。

　　跟投机倒把，跟资本主义站上边，那日子确实是不好过的。

　　那章楫……

　　她很快就躺在郑志瑛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章楫心里有点憋屈，一路踢踢打打，但还是赶去买了大巴车的票。

　　火车已经没票了，但还好大巴车有票。

　　这是国家运营的，每个省城都有的汽车站。

　　等章楫回到新河镇，再摸黑赶夜路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门口都烂了。

　　他的心里一惊，轻轻松松就翻身进了门，却发现院子很安静。

　　“老太？”

　　他试着叫了一声。

　　老太太都没回应，他再跑进去老太的屋子，才发现，老太都烧得迷糊了。

　　老太的脸色苍白，憔悴得不行，还带着点红晕。

　　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了。

　　他立马把港市之行的所有的风光旖旎，享受，全都丢了，脑海里全是他家里现实的悲凉。

　　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抱起把浑身没有五六十斤重的老太，立马踢开门，飞着跑去了平石公社。

　　可是平石公社里的大夫，根本就不鸟他们，看也不看一眼，就说没事，让回去喝点热水。

　　章楫暴怒，眼睛红通通：“老太都要烧红了！还说没事！”

　　这样的态度立马惹怒了大夫，横拍桌面，哐哐响：“共产主义的资源是给广大人民群众的！不是给你们这些黑五类去糟蹋的！滚！赶紧回去待着！”

　　“我们就不是人了吗？我们就不是群众了吗！我们就不配看病吃药了吗！”章楫怒吼。

　　这样的怒吼直把休息在一旁的社员都给吼了出来，他们要对章楫下手。

　　可章楫立马抱着老太走了。

　　社员依旧跟在身后，一直到了没有光的地方才停住脚。

　　而章楫呢？他只能抱着老太，一路从村子里跑到了新河镇。

　　新河镇的镇医院本来还不想收录他们的，不过章楫拿出了一张大团结，保证自己能交得起医药费。

　　路过的值班医生见到了，还是让他们挂号了。

　　章楫坐在凳子上，插着自己的头发，垂下了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