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意眼神安抚了王淑芬，尽量平和语气说：“奶，别担心，我没犯法没犯罪，很快就可以回来的，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陈先生商量。”

　　“陈……”王淑芬哆嗦的嘴唇立马就意会了，对！找陈方荣！

　　“志瑛姐，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奶了，拜托，拜托……”宋如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红袖章的人给拖着走了。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我们处长还要问你话呢！”他粗鲁地说，神情倨傲，满眼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章楫抿唇，不动声色地靠近宋如意，要说两句话，也被人粗鲁地隔开了。

　　“闭嘴！为了避免你们串口供，从现在开始就给你们封嘴了！”为首的人扭了一下脖子示意，一张说不上干净的抹布就塞进了他们的嘴里。

　　宋如意闻着那充斥着腥臭味的抹布，喉咙犯恶心，“呕。”

　　“如意！如意！”王淑芬的腿都软了，得亏有郑志瑛扶着。

　　“奶，别担心，会好的。那些人……应该不敢做那些……没凭没据的事情的。”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

　　王淑芬泪眼朦胧，她心里更加的团团的，因为……宋如意说不定还真做过！她没问，她不说，不代表手里的钱……真的很干净！

　　她嘴里嘀咕：“对，如意啥都没做过，怕什么，怕什么……我们去找陈先生，陈方荣……助手，助手……”她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很快就闹到了助手的办公室里。

　　“啥？宋如意被抓走了？”他很吃惊，听完，安抚了王淑芬，“你别急，你先坐着，我去打电话问一问。顺便找找陈少爷。”

　　“好，好，你是大好人呐！好人就会得好报啊！难怪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了，厉害的人就有一副好心肠啊！”王淑芬想追出去，嘴里的好话是不经意地冒出来的，她迫切地希望这些好话，能够让助手更加心情愉悦些，不会跟他们这些惹麻烦的村里人家计较……平安还得靠他们呢。

　　……

　　在从医院到警车的这段路上，章楫一直试图用眼神暗示宋如意，宋如意也试图在努力接收这些信息。

　　可是红袖章们经验丰富，很快就盯上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后勃颈的大鼻窦，“咔嚓”，宋如意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老实点！来，给他们盖上黑罩子！”

　　“是！”

　　一头蒙蒙的依稀带着无数光点透洞的黑头套就套上了他们的头。

　　这下子面前的建筑，面前的路都是颠倒的了。

　　宋如意接受不了这样的失重和黑色不安全的窒息感，每走一步都是要他们又踢又打的。

　　一直到上了车。

　　宋如意的脚踝都肿了。

　　她心里暗叫不好，这些人是真的粗鲁，看样子是来者不善的，这一去不知道还会经受什么样的折磨！

　　只希望陈方荣看在她还能利用的份上，能够赶紧把他们捞出来。

　　毕竟她是要去港市为他慧眼识翠的！为他保值是其次，最重要的是……

　　争夺陈家的话事权！

　　这几天他都没出现，估计都是去寻求买卖的突破口了吧。

　　内地是不如港市繁华，但是内地是非常具有发展潜力的！

　　宋如意坐在摇摇晃晃的货车上，后面挤了一堆人，他们有凳子坐，可她和章楫是蹲在地上的。

　　许久未听见的章楫的声音冒了出来，混着“轰隆隆”的发动机的声音：“各位大哥，我们也是可怜的乡下支队的，现在子啊昆市医院守着家人要做手术呢！也不知道我们是犯了什么罪，不知道各位能不能透露一下。”

　　“吭！”章楫被不知名的脚给踢了，那是硬胶鞋底与骨头碰撞的声音。

　　章楫没发出声，但是宋如意就知道是他被踢了。

　　“各位同志！我们都是良好市民，也没犯法犯罪，还请各位同志手下留情！”

　　“留情？哈哈，你们没犯法？你们都要去港市了，去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了！你们就是违法犯罪！还敢联系港市的人来我们这里疏通关系！你们这就是公开与我们共产主义与我们党与我们国家反着干！”声声厉喝！

　　她都能瞧得见那双阴冷的眼神了。

　　“至于这个。”章楫被直接踢倒在地上，偌大的身体被猝不及防地踢在地上，似乎还被死死地踩着。

　　宋如意心里对不起章楫，他被自己拖下水的！

　　“章楫！”

　　“没事。你别过来。”他的手臂够长，顺着声音就摸到了宋如意的大腿膝盖。

　　可下一秒就被打掉了。

　　宋如意的耳朵里全都是轰鸣声，愈发的沉了。

　　“这个啊，还是黑五类的坏分子！竟然还敢去港市！也不知道谁给你们审资料的，也敢顶天来干这种事！还好我们审查到了，不然啊，上头第一个就应该来提我们的头！我们的位置还坐不坐了！”

　　又是好几声的踢打，章楫一声都不吭。

　　车厢里明显能听到章楫的身体被他们踢来踢去，蒙着眼睛的他完全是可以反抗的。

　　但是，他不能反抗。

　　“……”宋如意一声都无法说发出来，大脑急速地运转。

　　她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哪条路可以通！

　　陈方荣现在的身份敏感了，不知道那些世交能不能帮忙……他会救她的……

　　还能有谁，公社书记？大伯？亲妈继父？张叔叔……她想了一会，总觉得有哪个人被自己漏掉了。

　　自己还是太过大意太过自以为是了，其实现在形势紧张，就不应该去港市，那是妥妥的……

　　资本主义！

　　一直到她死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港市回归了没有。

　　世人皆以港市为风向标，皆以港市潮流为潮流，距离如此近，却不能与母国相认！

　　“大哥，大哥……你们别打了，听我说……”宋如意双手抓瞎，在空中胡乱地抓着，很快也被人打了下来。

　　“说，我看你们这些资本主义的坏分子，都要狡辩些什么！”他嗤鼻一笑，她都能想象得到他双手摊开地晃着大腿的骄傲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