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离开后，张卫国来到了工头儿跟前坐下。

　　“多谢，赔李三的钱，从我工钱里扣就行。”

　　工头看了眼张卫国，没说什么。

　　“外面刚才是所为何事？”沈怀玉虽然没有出去，但刚才动静也是听到了一点。

　　陆恒道，“打起来了，闹事儿的走了一个，在主子面前造次，污蔑陆嬷嬷名声，我让他们明日都不用来了，换一批人。”

　　那会儿他便想出去，扰主子清净，污言秽语，该当杖毙！

　　可沈怀玉却制止了他，说人各有各的活法，每个群体都有他们各自的生存方式，不用这般较真。

　　“那人既然已经被赶走了，这些人便留下吧，去敲打一番就是了，陆嬷嬷名节重要。”

　　“是，公子。”陆恒道。

　　也就殿下仁义，总体量百姓生活不易，旁人被这般污蔑，哪里会管这么多。

　　下午上工时，陆恒单独叫走了工头各张卫国。

　　“晌午因何喧哗？”

　　工头儿陪着笑，“公子，匠人们之间吵了几句嘴，都是粗人，便动了手。不过公子放心，我保证再无人敢喧闹，挑事儿的那个我已经赔了钱将人打发走了。”

　　陆恒点点头，“你是动手那个？”

　　张卫国有些害怕陆恒，总觉得看着很好说话的面相，实际上却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其双眼。

　　“回公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人确实是我打的。若公子不喜，我这就离开，但跟工头儿大哥和其他人没关系，请公子不要怪罪他们。我这就走。”

　　说罢，张卫国便抱拳走了。

　　“站住。”

　　工头儿见状，忙说好话，“公子，是我管理不善，这孩子也是心善，这才被激怒的，您给个机会吧。”

　　陆恒道，“我何时说赶你走了？”

　　张卫国回身，不解地挠了挠头，叫他们出来难道不是让他走的吗？

　　工头儿反应了过来，一把拉过张卫国，“还不快谢谢公子，以后可不要再冲动了。”

　　“哦，是，是，多谢公子。”

　　陆恒道，“我喜清净，不想再听到什么污言秽语，陆嬷嬷是我家姑娘的嬷嬷，我家姑娘最是看重陆嬷嬷。若她名节受损出了什么事儿，我会一一追究。”

　　工头儿和张卫国忙应下。

　　张卫国回去继续干活，工友们都以为张卫国被主家赶走了，没想到他居然回来了。

　　“嘿，你小子回来了啊。”

　　张卫国堆着石头，那实心的石头，他搬起来看着是毫不费力。

　　“嗯，我就说那李三是个腌臜货，人家陆嬷嬷命好，受这家姑娘的看重，不想陆嬷嬷名节受损，惹姑娘不快，人家可是要追究的。”

　　众人也都说着是，这家主家好，不苛待他们的伙食，便是主家的这位姑娘也很是和善，还帮忙递东西啥呢。

　　眼中从没有对他们的鄙夷和嫌弃，这样的好主顾，把他们当人看，不是当个下贱的泥腿子。

　　众人自然更是干劲儿十足，个个都认真得不行。

　　陆嬷嬷跟阿丑待在房中，如何能没听见。

　　可除了偷偷抹眼泪，她又能做什么？好在小宝睡着了，没让他听见，污了他的耳朵。

　　阿丑气的不行，非要出去跟那人讲理，陆嬷嬷死死拉住。

　　见陆嬷嬷这样，阿丑只能抱着陆嬷嬷，轻轻拍着陆嬷嬷的背安慰她。

　　“嬷嬷，别在意那些恶心人的话，嬷嬷心中坦荡就是了，这种嘴贱的人，自有天收，叫他舌头生疮嘴巴流脓……”

　　陆嬷嬷在心里是把阿丑当女儿疼的，这么贴心的闺女安慰着自己，陆嬷嬷这才心里好受了许多。

　　“是，奴婢听姑娘的，再不哭了。”

　　阿丑认真道，“对！嬷嬷不该哭，嬷嬷应该打烂他的嘴。”

　　陆嬷嬷被逗笑，心中的阴霾委屈一扫而散，慈爱地拍拍阿丑的小手。

　　陆恒回了主屋，“公子，问清楚了。那个挑事儿的被撵走了，这个打人的，倒是有担当，我也没让他走。”

　　沈怀玉放下书点点头，“百姓生活不易，没什么大过错，便由他们去吧。”

　　“是。”

　　下午打饭时，陆嬷嬷见来人是张卫国，便小声说了句谢谢。

　　张卫国不敢多看陆嬷嬷，低着头说了句没事，便端着碗蹲在墙根去吃了。

　　陆恒因着晌午的事儿，看他们盖房子时，便多注意了张卫国。

　　这人下盘稳健，天生大力，更是有担当，明事理。若是从军，没准儿能闯出一番天地，可若是一辈子做个匠人，也就这样了，有点儿可惜。

　　张卫国也察觉到了陆恒的目光，以为陆恒是因为晌午打架的事儿这才多看了自己几眼，心中还有些不安。

　　吃过饭大家都走后，张卫国磨叽的到了最后一个。

　　“你怎么还不走？”

　　关院门时，见张卫国站在院外，陆恒问道。

　　“公子，我确实打人了，我不推脱，但那是他该打，我看您下午总敲我，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张卫国这人性子直，有话就直说了，若是不满，他便自请离去，也免得工头儿在时，还让工头儿为难。

　　“你可有想过，做些别的？”陆恒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许是习武之人爱才的心理，这张卫国又是个品性好的，陆恒当然不会为难他。

　　“好，我明白了。”张卫国以为陆恒是婉转地让他走，神色有些落寞，但他打人是事实，他也不会求公子让他留下。

　　陆恒第一次感到了无力，什么叫驴唇不对马嘴，这就是吧？

　　“我意思是，你可想过，别的出路，比如，从军？”

　　陆恒心道，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他仅剩的耐心。

　　张卫国猛地抬头，眼神有些迷茫，“从，军？”

　　“嗯，我见你天生大力，下盘稳健，又是个赤心肠的，一辈子当个匠人，没什么前途，浪费天赋。”陆恒简言意骇。

　　张卫国呆住了，傻傻地愣了半天。

　　这个，他竟然从未想过，他双亲去年劳累过度，刚走，家里只有一个姐姐远嫁了，如今只有他一人。

　　张卫国猛地眼神一亮，他怎么就没想到从军呢？

　　以前扛石头时，就有人说他天生大力，是个干活的好手，他还觉得没什么。

　　如今，陆恒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张卫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