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有的鼻子都差点儿被他气歪了,“这哪是什么唱戏啊?人家是在哭好不好?”
不过,连王家有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女人哭诉的时候,那音调高低顿挫,婉转起伏,确实有点儿唱戏唱歌的味道?你若说她是在做戏,哭给别人看的,可看她拍自己大腿,“啪!”“啪!”拍的山响,看那个狠劲儿,使的王家有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见钱燕儿哭的呼天抢地撕心裂肺的样子,三傻子没了主意,乍着两只手,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家有。
王家有心说:“你自己的老婆,你都没法管,我对她又不了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秦所长和那些警察,却都默契的捂着嘴,偷偷的溜出了房间。一副反正我把人都交给你了,爱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的态度。
老邢以前只在戏里见过连唱带哭的,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如此近距离的见过哭中还带唱戏的,他不禁好奇的围着钱燕儿仔细的观察,不时的还点点头,露出一副感觉很有趣的微笑。
小手绢儿却被钱燕儿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她瞪着眼问王家有:“我说二驴子,你刚才不还着急的火上房了吗?这会儿怎么又不着急啦?”
王家有摊了摊手说:“她坐在地上这么哭,我着急又能怎么办啊?”
“你们几个大男人,都是死人呐?她坐这里哭,你们就都在这里陪着她呀?”
“那您说怎么办啊?”王家有也束手无措的说。
“怎么办?”小手绢儿瞪起眼睛说:“抬着她走啊!让她在这里哭,算怎么回事啊?难道她坐在这里哭上一天,你们也陪她一天啊?”
“哦哦哦”三傻子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似的,伸手插进钱燕儿的腋下,把她提了起来。
王家有自己走路还直打蹩脚呢,老邢自然不能等着王家有去做这种事,他上前小心的抓住了钱燕儿的另一只胳膊,就像以前,他和孙飞扬架着王家有一样,和三傻子架着钱燕儿就往外走。
说来也怪,被架着走的钱燕儿,停止了她的说唱艺术,只是闭着眼,偶尔的在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呜呜声。
王家有叹息了一声,从钱燕儿这里,王家有有些开始怀疑自己过去对女人的一些看法了,原来有些人,可以在生活中,处处都可以像个演员一样的,用尽手段?也难怪她能把三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三傻子对她如此绝对的臣服?别看她长得并不算漂亮,但女人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法,她可以信手拈来,眼泪来的都不需要酝酿,说谎都不用打一下草稿的。
只可惜,她那么多的心思,和小聪明,半分没有用到有用的地方,全都使在了她男人身上。
他们回到机井那里的时候,挖掘机早已经开工,挖出了小山一样的一堆泥土,井口也挖出了一个大坑,管子都挖出来了好几段。
幸亏这一家的地里,今年没有种上小麦,牵扯不到损害青苗的赔偿问题,但这家土地的主人,还有这眼机井的几家联合投资人,都有派代表到场了,虽然他们不能阻挡挖掘机挖井救人,但后续的井管回填或者赔偿事宜,是免不了需要交涉的。
除了他们,也有一群正闲得没事儿干的人们,也都围过来看热闹,他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本来在车上已经停止了哭闹,只是在鼻子眼里面,像蚊子一样哼哼唧唧的钱燕儿,一下了汽车,又人来疯似的嚎了起来,她也不管那些湿润的泥土,脏污了身上的衣服,手刨脚蹬,连滚带爬的哭喊着,冲向了刚挖出来的那个大坑。
“我的那个可怜的妹子啊!姐姐没有看好你啊!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啊?你让我怎么回去跟咱爸咱娘交代啊!我的那个可怜的妹子啊!”
她冲向井口的速度并不快,但哭的声音却非常的响亮,你就是走出二里地去,都能远远的听到她的哭声。
当然,近在咫尺的招弟,不可能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她娘正在连滚带爬的冲向井口,她一把甩开一直看着她的孙飞扬,也哭喊着冲向了钱燕儿。
“快拦住她们!”孙飞扬一边拔腿去追招弟,一边喊着。
这刚挖出来的泥土,又松又软,根本使不上力,脚一踩上去,就是一个深坑,把腿陷进去半截。孙飞扬有力用不上,也只能和她们一样,手刨脚蹬,爬着往前走。
“孩儿她娘!你别这样啊!她小姨虽然走了,咱那好日子还没过够呢,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看到钱燕儿那伤心的样子,三傻子也哭的稀里哗啦,他紧追在钱燕儿的后面,伸手想去抓住她,别让她往井口前进。
“哎!哎!哎!干什么呢?”疤拉头坐在挖掘机里,冲着她们吼着:“没看到这里干着活呢吗?这要是闹出个好啊歹啊的,算谁的责任啊?”
他的挖掘机的挖斗里,此刻正斜斜的勾着一截机井管子,还有大半斗的泥土。
可是,两个艰难跋涉,终于胜利大会师的母女俩,哪里还顾得上往脑袋顶上瞅上一眼?她们两个人跪爬在坑里,抱头痛哭。
“我那可怜的妹子啊!姐姐对不起你啊!”钱燕儿抱着招弟哭喊。
“我的那个小姨啊!您死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招弟抱着她娘哭。
“这不扯蛋吗?搞什么呀?”疤拉头不敢再动了,他真怕挖掘机稍微一动,那根机井管子,再从挖斗里掉出来,别救人没救上,先砸扁两个,那罪过可就大了。
站在远处的王家有看得清清楚楚,他急得拔腿就往中心井口跑。
小手绢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冲他喊道:“你又想干什么去啊?”
王家有指着钱燕儿和招弟头顶的危险说:“她们在那里太不安全了,必须赶紧把她们拉出来!”
“你拉倒吧你!”小手绢儿按住了王家有的肩头说:“你自己走路,还直摔跟头呢,还去救别人去?那不是有小孙和三傻子已经过去了吗?你就在这里等着就行啦!”
这会儿的孙飞扬和三傻子,也已经赶到了井坑的中心,可是,两个正沉迷于伤心发泄的女人,哪里听得进他们的劝说,孙飞扬拉了招弟两下,都被她无情的甩开。
三傻子去拽他老婆,被钱燕儿蹬了两脚踢开。
三傻子见他老婆和闺女只是抱头大哭,并没有要跳井的意思,便小心的陪在一边,也跟着“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只要她们别再生出那个跳井的心思,怎么都好说。
“孙飞扬!你干什么呢?”王家有急得直跳脚,可他的两个肩膀,被小手绢儿死死的按着,干蹦跶,跳不起来。他急得大喊:“还不赶紧的把她们拉出来?”
孙飞扬摊着两只手说:“王叔,不是我不拉她们,关键她们也不听我的呀!”
“不听就抱出来!”王家有急得又想亲自上阵了,“你们抬头看一看,脑袋上那是什么?还敢在那里傻待着?”
孙飞扬这才抬头发现,头顶的挖掘机的挖勾里,那根斜担着的机井管子,已经在开始缓慢的滑动了,带动的泥土,也不断的在往下滑落,洒在两个女人的头上身上。
疤拉头也发现了异样,赶紧的移动挖勾,以免当真把那管子,砸在几个人的头上。
可那两个沉迷于悲痛之中的女人,根本就忘记了这个世界,好像这个世界,除了她们的伤心与悲痛,其他的都是虚无。
孙飞扬见状,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他大喊了一声:“快跑!”
说着,拦腰抱起招弟,就往后急退。
这会儿的三傻子也抬头发现了危险,他都顾不上擦一下脸上的泪水,也一把抱起钱燕儿,就往回跑。
可正紧紧抱在一起的娘儿俩,哪肯让他们分开?
钱燕儿冲着她男人就骂:“你个大傻子,你干什么啊?”
说着,又对着三傻子踢了三脚。
招弟回手就在孙飞扬的脸上挠了一把,嘴里喊着:“耍流氓啦!抓流氓啊!”
如此近的距离,孙飞扬又不敢撒手,脸上被她抓个正着,她那长长的红指甲,在孙飞扬的脸上,抓出了五道深深的血痕,当时一股股鲜红的血流,洇洇的渗出。
孙飞扬也不说话,任招弟在他怀里连踢带打,又抓又挠,只抱着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后面退着。
三傻子一手拖着他老婆,一手防护着钱燕儿的踢打,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坑外爬。
钱燕儿的双腿在地上拖着,两只鞋都被拖掉了,裤子都掉了半截,露出了一个捂的发白的大屁股。
“我的鞋!我的裤子!”钱燕儿声嘶力竭的喊,但三傻子充耳不闻。
招弟被孙飞扬抱着,露出了一大截黝黑黑的肚皮,脚下同样也蹬掉了一只鞋。最可恨的是,孙飞扬那只有力的胳膊,还紧紧得箍着她的胸部,那么女人敏感的部位,怎么可以被一个不熟悉的人抱着?招弟羞得简直要发疯,她见孙飞扬对她的九阴白骨爪毫不理会,她一低头,一口咬在了孙飞扬裸露出来的手腕上,孙飞扬疼的一咧嘴,手稍微一松,招弟便挣脱了他的怀抱,回头去捡自己掉落的那只鞋。
钱燕儿见一向对自己的命令,不敢违抗的三傻子,这会儿竟然对她的哭喊无动于衷,甚至连踢打都无效了,不禁心头火起,也施展出自己鹰爪功,照着三傻子的手上,“噌噌噌!”就挠了几把,三傻子的手上,当时血流如注,手一哆嗦,钱燕儿也获得了解放。
钱燕儿伸手提起裤子,也转身回往跑,去捡自己遗落的那两只鞋子。
“你这个傻逼娘们儿,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啊!”三傻子也急了,一巴掌呼在钱燕儿的后脑勺上,这可是他们结婚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好你个三傻子,你胆子肥啦!敢打老娘?”钱燕儿也暴怒了起来,回身一膝盖顶在了三傻子的要害上,那地方是男人最敏感的部位,禁不得碰的,三傻子当时就疼的弯下了腰去,钱燕儿余怒未消,顺势跨骑到三傻子的身上,对着三傻子头脸上,又是一阵乱抓乱挠,嘴里还骂着:“看你还敢不敢打女人?看你还敢不敢打老婆?”
三傻子只用手护住脸,任她厮打,一声不吭。
孙飞扬松手的一瞬间,见招弟又往回跑,暗叫了一声不好,急忙伸手又抓住了招弟的衣服,“刺啦!”的一声,那件衣服应声撕裂。
招弟登时火起,她一回身狠狠抓向了孙飞扬的要害,嘴里大声呼喊着:“抓色狼啊!抓流氓啊!”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们,全都笑了,“到底谁才是流氓啊?”
“嘭!”一声闷响,惊醒了众人,人们寻声望去,只见刚才钱燕儿和招弟抱头痛哭的地上,机井管子已经摔成了碎块儿,这要是两个人还留在那里,脑袋估计都得砸成馅饼了。
疤拉头擦着脑袋的冷汗,惊魂未定的说:“哎呦我的那个妈呀!简直是吓死宝宝啦!”
钱燕儿傻了一样,回头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一把抱起三傻子那已经被她挠成颜料铺的大花脸,连连的亲吻着,“谢谢你老公,要不是你,我这会儿也去找我妹妹作伴去啦!你怎么不早说啊?看看你这脸,被我挠的,疼不疼啊?”
三傻子抓着钱燕儿抚摸他脸的手,傻傻笑着的说:“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回过神来的招弟,也一把抱住了孙飞扬,连着在他那脸上亲了好几口。
孙飞扬左右躲闪着她的嘴唇,连连的说:“大妹子,可不能这样啊,这样影响可不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要不是你,我现在都已经找我小姨作伴去啦!”招弟紧抱着孙飞扬说:“亲你几口,算是对你的报答,我已经占了大便宜啦。”
这时,从外面,溜溜达达的走过来一位,见这里围着这么多人,都往里面看,不禁凑过来,问最外面的一个老太太,“大姨,这里围着这么多人,这是干什么呢?”
老太太也没回头,却热心的告诉说:“还能干什么啊?当然是救人啦!估计是前两年,淹死的那个孩子,想要找一个人接他的班,他好投胎去吧?”
“哦”这位点了点头说:“原来是淹死鬼拉替身啊?”
她转身正要走开,却听着里面的声音非常的耳熟,不禁扒开人群,往里面看去。
却见是钱燕儿和三傻子两个人老没羞的,这么大年纪了,也学人家年轻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秀恩爱。她们两个人,这会儿不是在派出所呢吗?什么时候跑这里来啦?
再看向另一边,她更生气了,招弟这个刚结婚不久的小媳妇,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着不是她男人的孙飞扬在啃,这人气的立刻爬进了坑里,一把就把招弟扯了开来,厉声的呵斥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丢人害臊啊?你不在果园里面干活儿,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啊?是不是你有什么事儿想不开,跑到这里来跳井来啦?你傻不傻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小姨说,让我替你出主意啊?”
招弟一见到她,却像是见了鬼一样,一蹦多高,远远的躲开她,脸色发白的哆嗦着说:“哎呀妈呀!小姨,我可从来没有害过您啊!您要找,就找我妈和一双去,您可千万别来找我啊!我还没有活够,我还想和小胖猪长命百岁呢,您就放过我吧。”
她这么一喊,钱燕儿也转头看向了这边,当时,她的眼睛就直了,她一边连连的往后面退,一边抓起地上的泥土,扔向来人,“打鬼!打鬼!”
来人看着面无人色的钱燕儿,一边躲着扔过来的土块儿,一边一脸莫名其妙的走向她说:“大姐,我是青青啊!您不认识我啦?”
钱燕儿却吓得更是连连后退:“我不认识你,你可千万别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