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还是很好签的,四个人签字盖章就算完事,完全没有电视上演的大公司签约那样的充满仪式感,二驴子甚至连个章都没有,就是写了个名字,按了一个手印。
王星晖笑着跟二驴子说:“这个不行啊,咱们几个签个协议也就算了,将来您也会成为一个大老板了,也应该到刻章店刻一个大印了。”
二驴子擦着手指头上的印泥,只是呵呵的笑。
既然四个人成立了一个二手成衣出口公司,首先就要考虑的是,更多的其他衣服的处理方式,毕竟能够往非洲销售的二手衣服,人家只要夏秋季的,而且是女士的新潮一些的更好卖一点。像那些厚的,男人的是销不出去的。现在少,还好说,往前,这生意要准备大干的,到那时候就会有成堆成堆的旧衣服,必须要提前想好处理办法。
四个人坐在一起,商量着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好办法,二驴子掐灭了手里蹭的王星晖的烟,扔进烟灰缸里,轻咳了一声,“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出来的,要容易想的话,恐怕早就有人干了,也轮不到咱们。要不今天先到这里,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不耽误你两口子休息了,这事儿回头咱们都想着点儿,只有想出来了怎么处理大批量的旧衣服,咱们才能大张旗鼓的干。”
“对啊,都十二点啦!这么晚了,二驴子,咱们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啊,赶紧走,赶紧走,别咱不知道睡觉,也不让人家睡觉。”谢春芳站起来说走就走,到了门口,又转身对跟在她身后的二驴子说道:“二驴子,这么晚了,你把我自行车扔到三轮上,用三轮把我送回去。”
在后面送他们的王星晖也说:“是啊,这会街上都没人了,二婶子一个人走确实害怕,二叔您就送送我二婶子吧。”
二驴子鸡啄碎米似的点头,“行啊,既然你们都发话啦,我还能说啥?送呗。”
说着,把谢春芳的自行车搬到三轮车上,回头对王星晖扬了扬手,“回吧,赶紧睡觉去吧,我们也走了。”
谢春芳早就坐到了三轮车副驾驶座位上,喊着:“二驴子,快走吧,别磨蹭了。”
二驴子坐好了,拧开钥匙,开开大灯,三轮车雪亮的大灯把幽暗的黑夜,捅出了一个圆圆的大洞,照的车前面十米以内的距离通亮。二驴子一拧车把,电动三轮车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嗖”的蹿了出去。
谢春芳正安逸的端坐着,仰着脸看漆黑的夜空,城里的夜空,不像农村的夜晚,农村的晚上,虽然四周暗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抬头看天空,那满天的星星,一眨一眨的,就像在天空镶满了世上最亮的宝石。但是这城市里,到了下半夜,原本灯火通明的楼房,纷纷暗了下来,若不是小区里稀疏的景观灯亮着,这一栋栋的楼房,就像一个个高大的怪物一样,闭着眼蹲坐在暗处打盹。就连天空都黑的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锅底灰,只有一两点没有烧净的余火,一闪一闪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谢春芳本想看一个充满诗意的城市夜晚,不想却看的有些压抑。这让本就喜欢多愁善感的她有点郁闷。这三轮车猛的往前一蹿,更是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晃的她两只脚乱蹬,两只手左右乱抓,希望能抓住一个能让她稳定身体的牢固依靠,却只抱住了一条细瘦但还算是比较有力的胳膊,待她借着这条胳膊稳定了身体,回手就给了这条胳膊的主人那亮光光的脑袋上,来了一个巴掌,“好你个二驴子,想给老娘来个谋财害命啊?”
“对不起,对不起,”二驴子赶紧道歉,“刚才有点儿困了,手上没准了。”
“啊?那还了得吗?老娘可不敢坐你这破车了,什么玩意儿啊?刚刚差点儿没把老娘我吓死。”谢春芳拍着自己“嘭嘭”跳的心口,冲着二驴子吼:“你给我停车,老娘不坐了,我还是自己骑自行车回去吧。”
二驴子缓缓的把车停下,但并没有去把她的自行车搬下来,只是坐在那里幽幽的问:“怎么?这会儿一个人走,不害怕了?”
“害怕?”她看了看黑暗的四周,空无一人的街道,语气弱了下来,“算了,算了,走吧,这回可给老娘开慢点儿。”
“这回肯定没事儿啦,你那一巴掌,把我所有的瞌睡虫都打跑了。”二驴子赔着笑,再次开动了车,果然,这次又稳又慢。
其实,二驴子还是挺回味刚才那一晃的,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谢春芳抓救命稻草一样的抱住了二驴子的瘦胳膊,那条瘦胳膊上传来的光滑细腻,还有一团柔软又弹性的感觉,使的二驴子如过电了一般,左半边身体都是酥麻的感觉,他喜欢这种感觉,甚至一度让他有种犯罪的冲动。
但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也很好的控制住了那个想再次疯狂转动车把的手,车开的很稳,又稳又慢。
今天,不,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应该说昨天,因为要到王星晖家里,两个人不能再穿着收废品的时候,穿的那身脏衣服,所以两个人都洗了澡,换了衣服。
因为是夏天,二驴子不再穿着他那雷打不动的草绿色旧军装,而是穿了一个大裤衩,一个小背心。
而谢春芳把那塞进遮阳帽的那头烫的弯曲蓬松的长头发,用一个粉色发带稍微拢了一下,在后面披散开来。脚上踩了一双粉色高跟拖鞋,身上穿了一条粉色连衣裙,看来她挺喜欢粉色调。
二驴子曾经跟人去过洗头房,那种地方不论白天晚上,总开着一盏粉色的灯,那个领他去的人,告诉他,这种颜色代表着暧昧,以后想找这种地方,只要看开没开着这种灯就行。类似于西方的红灯区。
但是,二驴子只去过那一次,就再没有了去的冲动。他一直想着,做那种事情,应该是神圣的,是充满感情的,但是,那次留给他的唯一印象,就是农村里配驴配猪一样的画面,他羞耻于把自己当做一头种驴种猪,他二驴子,虽然人人都叫他二驴子,但他当自己是堂堂正正的一个有灵魂的人,而不是一个什么只知道配种的牲畜。
看着谢春芳这身充满暧昧的色调的衣服,闻着她那撩拨到了他肩膀上的蓬松的长头发传过来的好闻的洗发水味,这使的二驴子精神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这只是谢春芳的服装爱好,还是她真的在给他什么暗示?
他看了看谢春芳的脸,那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有点呆滞,她也困的要睡着了。但二驴子不能确定,她这是不是装出来的。他有意无意的用小腿碰了她的小腿一下,那睡眼惺忪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于是,他干脆把小腿与她挨上,感受着对方那滑腻的冰爽感觉,再看,仍然是睡眼朦胧。他把闲着的左手,慢慢的滑了过去,握住了那同样冰爽的小手。这双小手,他为了抓住它,曾经幻想了无数次的可能与办法,但始终没敢把那双罪恶的黑手伸出去,他怕得到的是对方激烈的对抗,那真的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但是,现在,那双小手反馈回来的信息,对方并没有反抗的意识,甚至是抓的更紧了,这给了他一点儿信心,也许谢春芳对他二驴子也动心了,虽然在很多人的眼里,他二驴子长的实在对不起大众。但是,不是有一句话说:日久生情吗?对,也许就是日久生情。他听一个喜欢给别人相面的狱友说过:这人哪,看人的时候,往往看第一眼,第一感觉,哇!觉得对方是真难看,丑死了,人怎么可以长成这样?但是当你鼓起勇气,再看第二眼,就会“哦”的一声,心说,丑是丑了些,但也没至于难看的要死。等到看第三眼,就觉得也就那样吧,大多数人不也都是挺普通的吗?等到再多看几眼,若是偶然发现了对方身上的某些优点,就不但不会觉得对方丑,反而认为,那是人家的个性,还会感觉有点小可爱。若是日久生情了,哈哈,那就不是有个性,小可爱啦,原来看上去的一张丑脸,在你看来,那就是帅,是帅的没边儿了,就连脸上的几颗麻子小痘痘,都会变成了添金的小红花。对!肯定是谢春芳对他二驴子日久生情了,不再觉得他二驴子丑了。
就这样,二驴子右手抓着车把,慢慢的往前开着车,左手抓着谢春芳的右手,谢春芳的右手也抓着他的左手。电动三轮车就这样,慢慢慢慢,,以比步行都还要慢的速度往前走,他二驴子现在希望这路更长一些,走的更久一些。
突然,谢春芳惊叫了一声,另一只左手也紧紧的抓上了二驴子的右手,嘴里同时大声的喊着:“二秃子!二秃子,别走!你别走!”
原来她在做梦。二驴子想。
这梦,好像让谢春芳醒了过来,又好像没醒,她睡眼惺忪的看了二驴子一眼,问:“哦,是你啊?嗯?你为什么抓着我的手不放啊?”但是,她抓着他的手,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这让二驴子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故作镇定的说:“没有啊,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放。”
谢春芳“哦”了一声,继续睡眼朦胧。却突然又晃了晃头,好像要努力清醒的样子,“不对,我为什么要抓住你的手不放?”
二驴子轻声的说:“因为废物利用。”
她梦语一样的问:“废物利用?”
二驴子就俯在她耳朵边低声的说:“对哦,是废物再利用。”
“哦,是废物再利用啊。”谢春芳说完,沉沉的睡了。
二驴子停了车,把车停在路边,关了车钥匙。睡梦里的谢春芳藤缠树一般的抱上了二驴子,嘴里不知道嘟嘟囔囔的说了些什么,说的含混不清,二驴子一向自诩耳朵很灵,但是,他没能听清谢春芳梦里说的那些话。
二驴子默默的掏出来一支他一直准备敬别人的小熊猫烟,掏出打火机点着,不紧不慢的吸着,他享受着这支烟的滋味,更享受着谢春芳藤缠树一般的缠抱着,他觉得,这才是他做为一个男人,真正应该有的,被女人需要的,做为一个男人的感觉,虽然他的肩膀不够宽厚,,他的胳膊也不够粗壮,他的胸膛更不够宽阔,但他感觉,自己还是能够给女人撑起一片天,挡住一片雨,堵住一面风的男人,而不是,只想拥有一种种驴配母马的心理上位优越感。
就这样,他(她)们在路边上,呆了一个晚上,二驴子醒着,他一支接一支的吸着烟,一直在努力的使自己清醒着,他怕她清醒了,会改变目前的状态,他要抓紧所有的时间,享受这一生以来,他感觉最美妙的时光。
她,谢春芳,就这样,一直紧紧的抱着一个她一直觉得面目可憎的二驴子,对,她可没有发现这二驴子有哪里可爱了,她只是觉得,这二驴子,对她实现恢复自己梦想中的帝国,有所帮助而已。对,按照二驴子他自己的说法,废物再利用嘛。既然,其他好用的东西,自己找不到,有废物能够当好物利用,也是好的。不是有很多人都说嘛,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但是,就是这样,她抱着他,竟然睡着了,而且,还睡的挺香。
在这一夜里,二驴子看着那张涂了口红,鲜艳欲滴的小嘴唇,还有那挺俏着的小巧玲珑的鼻子尖儿,几度想要把他的嘴凑上去亲吻,但他怕自己的嘴臭,会熏醒眼前的睡美人,虽然那美人的眼角儿,也隐隐的爬上了鱼尾纹,额头上,也浅浅的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在他二驴子的心里,仍不失为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破坏了眼前已有的美梦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