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走!”王家有吩咐说。
有了老板发话,老邢不再迟疑,一脚油门儿,几个人风驰电掣而去。
三十里路,若骑自行车,确实要骑上一阵,可汽车跑起来,也只是眨眼的工夫。
可是,等他们来到王家有在洪城郊区马河湾的家时,那里却是风平浪静,一片寂静,空气里连一丝烟火气也没有。
几个人不禁疑惑了起来,“王叔,您不说是着火了吗?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像啊?”孙飞扬问。
“不是不像,而是根本就没有着火的啦,”老邢十分肯定的说:“若是着了火,别的不说,就算把火救完了,这里也肯定会有街坊邻居在旁边看着,免得遗留火星,牵连到自己家的啦,可是,你看,这人们根本就是还都一直在熟睡,从来没有被惊醒过的样子的啦。”
王家有也满脸疑惑的看着车外,王星辉这孩子,平时看着还是很老成持重的,不可能大半夜的跟自己开这种玩笑的呀?而且,生意人是非常迷信的,谁也不会拿这种重大的事故来开自己玩笑的。
好在,那个性急的老董头,已经打开车门,跳下车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门口,也不管大半夜的会不会扰民,“嘭嘭嘭嘭嘭”的敲起了大铁门,边敲边喊:“老太婆,赶紧的开门!”
“来啦!来啦!敲那么大劲儿干什么啊?我又没有聋,你就不怕人家邻居,告你的状,说你半夜扰民啊?”一个妇女边说边开了门:“回来的还挺快的嘛,那个王总给你钱啦?”
老董头也不回答她的问话,一把揪住了女人的衣服,着急的问:“你给我说,刚才这里着火了吗?”
“着火?着什么火?”妇女一脸莫名其妙的问:“你是不是路上遇见鬼,被吓糊涂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看,这不一切这不都是好好的吗?一根线头都没有给你看没了。”
“真的没有着火?”老董头虽然已经松开了那妇女的衣襟,但还是像是自言自语的问。
那妇女把手放到老董头脑门儿上,试了试,又放到自己脑门儿上,满脸疑惑的说:“也没有发烧啊?怎么睁着眼,说起胡话来啦?”
孙飞扬也看出来,这里是没有事情发生的,他疑惑的说:“王叔,您是不是喝酒喝多了,当时听差了啊?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王家有也迷糊了,他仔细的回忆着自己接电话时的情形,哎当时,脑子确实有些迷糊,有些想不起来了。
今天晚上,本来,酒喝的就不少,脑袋总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又有那个小妖精,不断的折腾自己,连个安生觉都不让好好的睡一下,到现在,脑袋上的青筋,还老是一蹦一蹦的,蹦的脑仁儿都疼,脑袋简直乱成了一锅浆糊。
“王总,您就放心吧,咱这里什么事儿都没有,都给您看的好好的呢。”老董头两口子走到车前,向王家有汇报说。
“哦我知道了。”王家有两手狠狠的搓了一把脸,他掏出了手机,又打起了电话,“喂家辉吗?我现在就在……什么?没看到我?我也没有看到你啊?你们在哪里啊?什么?在后洼地?好好好,我这就过去。”
王家有挂了电话,一挥手,吩咐老邢说:“快,去后洼地。”
“好的啦,老板。”老邢答应了一声,正要起步,却又定住车子问:“老板,那个什么后洼地,在什么地方的啦?”
这个地方,他们来了好几次,老邢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了,可是后洼地,他可从来没有去过啊。
“你就赶紧开吧,我给你指路。”王家有着急的催促说。
孙飞扬看王家有那着急的样子,就想让他放松一下,笑着说:“王叔,反正着的,又不是您的房子啦,您不用那么着急了吧?”
“什么不着急啊?难道,着的,不是我家的东西啊?”王家有没等他说完,就生气的说:“虽然着火的,不是我家的房子,可那损失,还不是照样都要我们来赔偿啊?没准儿花的钱,还不如着火的,是自己家的房子呢。”
孙飞扬看王家有那生气的样子,忙连连应着说:“是是是,王叔,都是我年轻不懂事儿,乱说话,惹您生气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我的气啊?”
王家有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在需要拐弯的时候,提前给老邢告诉一声,让他往哪一个方向拐。
不到十里的路,转眼间,就到了,不用走到村子跟前,他们就已经远远的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看着空中腾起的黑烟,以及黑烟下面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的样子,不用他们寻找,一眼就能看到在什么地方了。
车子一停,不用王家有吩咐,孙飞扬和老邢已经手脚麻利的架起王家有,就往那最亮,人最多的地方跑去。
早有数十个消防队员,正在紧张忙碌的在进行抢救,还专门有人拉上了隔离带,维护着秩序,免得那些围着看热闹的无关人员,妨碍了救援工作的进行。
一见他们三个人想往里闯,就立刻有一个胳膊上扎着红袖箍的老头儿,挡住了他们,“站住,想看热闹,就在这边,远远的看就行了,别往前走了,再往前面走,就耽误人家工作啦!”
老头儿虽然身形单薄,但两眼放光,嗓门儿洪亮,往他们前面一站,就像一尊门神一样,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什么看热闹的啊?你见过有大半夜不睡觉,跑几十里地,来看热闹的吗?”孙飞扬的声音比他还大,“赶紧让开,放我们进去,我们可是有急事儿,真要是耽误了,你可承担不起。”
“哎呦嗬?承担不起?”老头儿梗着脖子,俯身看着矮他一大截的孙飞扬,他有些纳闷,就这么小个个子,说话怎么这么冲啊?他“呵呵”笑着说:“呵呵呵呵呵……我今天就是不让你进去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了?你也不睁开眼看看,这里这么多人,又是消防,又是派出所的,你小子敢在这里炸刺儿?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想进局子里蹲几天去!”
“你!”孙飞扬语塞了。
王家有心说:“这个孙飞扬,说话就是太冲,你也不看看,现在哪一个人,是能让你给吓唬住的,尤其是有些老头儿老太太,找还找不到一个讹人的地儿呢,你这不是主动的给人家找地儿练摊儿吗?”
想到这里,他正想堆起笑脸,给老头儿说几句好话,却见王星辉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给老头儿递了一根烟,强挤出一个笑脸,陪笑着说:“大爷,您就放他们进来吧,这里面,有好些事情,还是要找他们商量呢。这里面的货物,也有他们的股份。”
“哦是这么回事儿啊?”老头儿深深的吸着烟,一边听王星辉说话,一边看着孙飞扬说:“你这个老板,说话还算中听,他们要是像你似的,有话好好说,咱能不往里放吗?可你看看这家伙,穷横穷横的,我老头子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人没见过?能怕了你这个?”
王家有忙陪起笑脸说:“实在对不起了,大哥,我们也是有事儿,一时着急,说话没过脑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赶紧放我们过去吧。”
“嗯这还差不多。今天冲你们的面子,这事就算了,要冲着那个小个子,今天说什么,也不会放他过去的。”老头儿说完,这才撩起隔离带,放他们进去。
这会儿,在消防车跟前,除了消防队的指挥人员,还有一辆救护车,苏醒,王星耀,于梦露,他们都一脸焦急的等在这里。
王家有竟然意外的看到了谢春芳,竟然也在这里。但是,谢春芳并没有心情理会他,她正扶着一个正在哭哭啼啼的六七十岁的女人,不住的安慰,但她自己的声音,却好像也会随时都会控制不住,要嚎啕一场似的。
王家有看到谢春芳,不由得心里一沉,他的心里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喷着满嘴酒气,满嘴脏话,句句不离问候长辈的老头子,王星辉不是说把他拉回家去了吗?难道又送到这里来了?
想到这里,王家有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回头凶狠的看着王星辉,愤怒的说:“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王星辉被他看的心里发毛,结结巴巴的说:“二叔……这不关我的事,是二婶儿……去找苏醒,说都是亲戚,怎么能这么不给面子啊?再怎么说,若是遇到什么事情,还是自己家里人,更帮着自己人啊,不像外人,能置身事外的,都会尽可能的袖手不管。我和苏醒觉得,二婶儿说的也有道理,就从您那里,把大舅又拉到这里来了,寻思着,只要您看不见他,也就不会揪着不放了。没……没想到……哎”
“你们怎么可以……”王家有气得,指着王星辉的脑门儿,要好好的训训他,给他上一堂政治思想教育课,可就在这时,就听王星耀大喊:“妈!舅妈!救出来了!”
这么一喊,王星辉也顾不上听王家有的教育课了,转身向着从火里跑出来的几个人跑去。
苏醒,王星耀,于梦露早搀着谢春芳和大舅妈扑了过去。只一眼,他们就都哭成了泪人,谢春芳和大舅妈更是嚎的二里地以外,都能听到。
王家有让孙飞扬和老邢也搀着他过去看看,也只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了,这还是那个飞扬跋扈,一脸淫笑的糟老头子吗?那还能叫一个人吗?简直烧成了一段黑炭。
救护车上的医务人员,只上去稍微检查了一下,就都摇着头走开了。
谢春芳一把拽住了要走的医生,哭喊着哀求着:“医生,您快救救我大哥吧,我给您跪下了,只要是能救活了,花多少钱都行,我们家有钱!”
大舅妈也抱住医生的腿,哭着说:“医生啊,你就救救我家老头子吧,我家老头子还挺壮实的呢,还什么都能干呢。”
医生见惯了这种场面,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他们掰开她俩的手,冷冷的说:“烧成这样,都没心跳了,还怎么救?救也是白救,费那个力气干什么啊?你们还是回家置办后事儿去吧。”
说完,那些医生护士钻进车里,一溜烟的开走了。
谢春芳和大舅妈在原地,看着救护车远去,愣了半天,才又突然醒了似的,转身扑向那个焦炭,可那个焦炭,实在让人可怕,只要稍微扒拉一下,就掉下一块来,露出里面鲜红流血的皮肉。吓得她们实在不敢靠近,只能跪在旁边,放声的悲嚎,那哭声,连原来见了那个让他生厌的人,被烧成那样,感觉有些解气和兴奋的王家有,都也有些伤感了起来。
王家有又有些自责了起来,这个人,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大舅,也曾经亲过他,抱过他,在儿子的眼里,那也是比自己更为亲近的家人,他现在被烧成这个样子,自己不伤心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有些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事情吗?这场大火,过后的损失,还有各种的赔偿,所要支付的钱款里,难道不是有相当一部分是自己的吗?那肯定将会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自己过去,可是一向视钱如命,把钱恨不得穿在肋条骨上的人,可为什么现在,竟然没有感觉到那么穿心透骨了?
想到钱财,他又把目光投向了那还没被浇灭的大火,那里面烧的,都是从各地送过来的旧衣服,自从那次被流氓们点了大火以后,他们就把防火等级加到了高级。用最省钱的办法,用铁皮板,把院子整个的封闭了起来,这些收来的衣服,就放在这些铁皮房子里,这回,别说用打火机,只要是把铁门一关,你不破坏铁皮的话,连根火柴都扔不进去了,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原来,他们把那些收来的衣服,堆在大院里,每到刮风下雨变天的时候,都要提前的,用大苫布把衣服盖上,免得衣服被雨水淋烂了。那大苫布重的,没两个好体力的大男人,都抬不动。
这回,再也不用抬着苫布盖来盖去了,雇佣工人,也只雇些要钱少的老年妇女就行了。
但是,这样的房子,好是好,但要是在里面着起火来,这从外面往里面浇水救火,却也困难多了,听他们说,刚才为了能把水浇进去,消防队光破拆铁皮,就浪费了好些时间,这么长时间下来,就算是把火救灭了,里面的衣服,估计也都烧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