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飞扬疑惑的走过去,问正在负责登记的钱青青,“王婶儿,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
钱青青白了他一眼,不满的说:“还不是你跟墩子卷毛他们说的,人越多越好,人多力量大吗?怎么这会儿,又问起我来了呀?哎这回二驴子,可是要大出血了。真是人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啊。”
“哦”孙飞扬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跟墩子卷毛他们说过,要多找些人来的。
但是,他想着,就凭王铁头那个连自己温饱都不上的家伙,能有多少朋友啊?
所以,才说让他们多多找人的,谁能想到,他们给弄来这么人呐?这么多人,也就算了,你找些年轻力壮的,身体结实的,那也看着兵强马壮,声势十足,看着就有气势。
你说弄来这么一群老弱病残,你当这里是难民收容所啦?
想到这里,孙飞扬不由得虎起脸,看着墩子卷毛他们,不悦的说:“我是说让你们找人了,可也没有说,让你们找这样的吧?你看看,这,这,这,这都找的些什么人呀?”
卷毛嘿嘿讪笑着递给孙飞扬一根烟,替他点着了火,陪笑着说:“孙大侠,您不是跟我们说,让我多找些哥们儿弟兄吗?还说,是个人就算数的吧?”他指着那个被担架抬着的,瘦骨嶙峋的汉子说:“这也是我的好哥们儿啊,我跟您说过的,他就是蝎子虎,在家里闷的不行,天了寻死觅活的,身边,得老有人看着他点儿,防备着他自杀。我这不是寻思着,让他出来,跟着咱们转一转,顺便让他吼上两嗓子,把心里边的憋屈喊出来,没准儿,心情还能好一点呢?”
孙飞扬看着蝎子虎那高大魁梧的身材,现在竟然瘦的就剩下皮包骨头了,看着他那阴郁的眼神,还有佝偻的身子,孙飞扬也不由得同情心泛滥了起来,他感慨的说:“像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可以申请低保的呀?国家可是有低保政策,给生活艰难的人们一些生活上的帮助,每个月好像还能给二百块钱的补助金呢,虽然钱少了一些,但在生活困难的人们眼里,那也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而且,像他们看病,医院还能给报销很大一部分的,比自己花钱看病,要少花很多钱呢。”
卷毛叹了口气说:“他们家去上边问了,可是人家说:像他这种因为诈骗,才造成这样的,国家若是给了他低保,那不成了鼓励人们违法犯罪了吗?这对那些被他们欺骗的人们,也不公平呀。”
孙飞扬无奈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看来,人还是尽可能的别犯错误呀。”
随即,他又不耐烦的说:“好吧好吧,那算他一个,到时候拿钱,给他买点补品吃吃,这个样子哪行啊?这一辈子,这不是糟践了吗?”
卷毛忙连连点着头儿,“谢谢,谢谢,谢谢孙大侠,我替我兄弟,谢谢孙大侠了。”
“那怀着孕的,还带着一个孩子的,这是怎么回事啊?”孙飞扬不满的说:“咱们这游行队伍,到时候是要喊口号,要在大街上转悠的,肯定会乱哄哄的,你们让这样的人跟着,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啊?”
“孙大侠您别生气,听我慢慢跟您说,”墩子凑过来,把那个带着孩子的大肚婆,还有那个走路颤颤巍巍,需要两个人搀扶着的老头儿拉了过来,向孙飞扬解释说:“孙大侠,这个妹子,就是二毛子他老婆,这个老爷子,是二毛子他爷爷,她们一听说二毛子被抓起来了,我们要进行营救行动,说什么也要跟着来,怎么劝也不听,我们也没有办法呀。”
孙飞扬一听,有些为难的看着二毛子媳妇说:“这位妹妹,不是我心疼那两个钱,也不是不愿意让你跟着转悠,关键是,我怕这次行动,若是动静闹大了,不知道人家公安局,会不会说我们是非法集会,派人来抓我们,你说到时候,闹的乱哄哄的,再把你这给伤着碰到了,我们怕担不起这个责任呀!”
二毛子老婆却一脸无所谓的说:“这位大哥,您不用担心我们,您别看我这大着肚子,看着好像行动不方便似的,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天天都在锻炼呢,就跟好人一样,不信您看看!”
说着,就见她胳膊一使劲儿,竟然单手就把旁边领着的那个孩子拎了起来,抱在了怀里,还双腿连着蹦了好几下,然后得意的看着孙飞扬说:“大哥,您看,我这身体棒着呢,您别看着我身子笨,但行动灵活着呢。”
二毛子他爷爷也凑过来说:“小伙子,你不用担心我这孙子媳妇,有我在旁边看着呢,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孙飞扬心说:“有了你在,我更担心了呢。你看看你自己都走不动路了,还能保证的了谁呀?”
但看着人家一家老小那个坚决的态度,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其他那些人,孙飞扬想想,干脆也不问了,问起来,肯定是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反正是总有他们该来的理由,反正来也来了,那就随他们去吧,不管怎么说,人家也算是帮了一个人场,人多了,就算是老弱残兵,那也是有一些声势的。
他走到钱青青面前问:“王婶儿,我看也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行动了呀?”
钱青青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着什么急啊?咱们那标语,横幅什么的,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呢。”
“什么?”孙飞扬一听,就蹦了起来,“王婶儿,合着,这么半天,您什么都没干呐?我不早就跟您说了,您先跟广告公司谈着,东西先做着,我马上就借钱回来吗?怎么,到现在,那广告还没有着落呀?”
钱青青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你着急,你以为我不着急啊?可着急有什么用啊?人家那些广告公司,一听说咱们要做的那些标语,还有横幅上的那些字,当时就没人肯接咱们的活了。人家说了,他们广告公司,最大的客户,就是政府部门,若是谁接了咱们这活儿,以后就别想再跟政府打交道了。人家没人会为了咱这点儿生意,就得罪了大客户的。你说,人家不肯给咱们做,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钱青青说着说着,不由得担忧了起来,“让他们这么一说,连我现在都在怀疑,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啊?咱们是不是还能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呀?何必非把事情,闹的这么满城风雨的呢?咱这不是等于给上边抹黑吗?得罪了上边,往后哪里还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呀。”
孙飞扬瞪着眼睛说:“我说王婶儿,您没看见我王叔说的,现在情况已经是万分危急了吗?您还要想什么别的办法?等您想出别的办法来了,黄瓜菜都凉了。”
“可是……”钱青青还想说什么,却被孙飞扬打断了,“好了,王婶儿,我知道,你们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货,您要是怕耽误您的前程,您就别参加这次行动了,我们不会怪罪您的。”
墩子也在旁边劝她说:“是啊,美女,我们这里人多着呢,您就是不参加,有我们前后照应着呢,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话说的,钱青青竟然眼圈红了,她抹着眼睛说:“孙飞扬!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你以为我就是那种见利忘义,胆小怕事的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呀?谁怕谁啊!既然你们为了二驴子哥,什么都能豁出去了,我有什么不敢的呀?干就是了呗。”
“可是,我们光干,也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喊口号呀?没横幅标语什么的,总感觉不像是那么回事啊?”孙飞扬不由得又发起了愁来。
“别担心,孙大侠,我们已经让小伟,去买白纸,毛笔什么的啦,没人给咱们做,咱们自己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卷毛在旁边笑嘻嘻的说:“这样,咱们还能省下不少钱来呢。”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小伟蹬着一辆脚踏三轮车,满头大汗,风似风,火似火的骑了过来,车上拉着一堆白纸白布,还有两根长竹竿。
而最让孙飞扬不解的是,车上竟然还坐着一个破衣烂衫,头发胡子又长又脏的老乞丐。
孙飞扬一见,就来了气,他怒气冲冲的质问:“小伟,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买纸就买纸,还拉来这么一个老要饭花子干什么啊?这该不会也是你朋友吧?”
小伟委屈的看了看孙飞扬,怯懦的说:“是他们说的,人家广告公司不给咱们做横幅,咱们应该找一个写字好的人,来给咱们写标语,我就寻思,要说写字,咱们这沙海市,谁能比得过这老叫花子呀?孙大侠,您别看这老叫花子穿的破破烂烂,也不怎么收拾自己,弄的跟个疯子一样。可您是不知道,这老头儿,写字一绝,写的那个漂亮,简直是一绝。可比那些卖大价钱的丑书好看多了,别的咱虽然不懂,但最起码,这老爷子写出来的字,咱看着也好看,而且个个都能认识呀?您要花钱,请那些大师来,写出来的字,谁都不认识,那咱这宣传,还有什么意义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孙飞扬这才释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多小丑活跃在书法舞台,写字之前,还要用好几个美女给拿好了宣纸,就见大师随便拿个注射的针管子,吸满了墨汁,先平心静气,吸引住了人们的眼光,然后,如同疯魔了一般,用针管子在那展开的洁白的宣纸上,一通乱喷,好好的一张白纸,给喷了一个乌漆嘛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也奇了怪了,就那么一个狗屁不是的东西,人家就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来,也不知道那些人高价买回去,是能往墙上挂呀?还是能代代往下传呀?
就那东西,擦屁股,还怕越擦屁股越脏呢!若真的当做墨宝,送给亲朋长辈当礼物,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家拿笤帚打出来呀?
而好多被普通老百姓认可的书法家,却沦落到了民间,艰难度日,籍籍无名。
也许,这位老乞丐,就是一位被红尘俗世所埋没的一位书写高人呢?
想到这里,孙飞扬不敢怠慢,忙从三轮车上,把那匹白布抱下来,铺在了地上。
而小伟墩子他们,早把老乞丐搀下了三轮车,钱青青早在旁边磨开了墨。
卷毛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瓶二锅头,递给了老乞丐。
老乞丐也不客气,就见他打开瓶盖,也不要什么下酒菜,就是拿着酒瓶子,一仰脖,嘴对嘴,长流水,“咕咚”“咕咚”几口,就把那一瓶白酒,喝了一个干干净净。
“快快快!毛笔!毛笔!”小伟招呼着,早有钱青青把一个大号的刷子递给了老乞丐,并给他指点着,什么字往白布上写,什么字往白纸上写。
等介绍完了,那老乞丐的眼睛早都红了,只见他一手端着墨盒,一手拿着刷子,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的走到孙飞扬铺好的那条白布跟前。
孙飞扬在那里看的直揪心,真怕这老乞丐会一个站不稳,“啪嚓!”一下子,再摔倒在地上,那好不容易磨好的那盒子墨汁,可就白磨了,弄不好,连这匹白布,都跟着弄瞎了。
还真万幸,这老乞丐虽然脚下没跟,但总算没有跌倒。
只见他走到布前,站好了身形,把刷子蘸饱了浓墨,孙飞扬在前面,看的清清楚楚,只见那老叫花,那本来暗淡无光,眼神发直的眼睛,突然间,竟然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就见他吐气开声,挥毫泼墨,行云流水,俨然如一个跨马横刀,征战沙场,取上将人头如探囊取物一般的大将一样,眨眼间,一气呵成,就在白布上写下了十四个苍劲有力,气势恢宏的大字:要使世上真情在,需得法制在人间。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见了,不由得纷纷叫好:“好!这字写的真好!”
“就是,要说字写的好,还得说是这个老叫花子,就是不知道这老叫花子,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哎看这两笔字,原来肯定也是一个书香世家呀!只可惜,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变成现在这样疯疯癫癫的?”
别说别人叫好,就连从来对写字不怎么感冒的孙飞扬,在旁边看了,也不禁暗暗叫好,看来,真的是好多高人,都被埋没到了人间呀!
赞叹归赞叹,孙飞扬可没敢耽搁,他迅速的把写好字的白布,撤到了一边,吩咐墩子卷毛他们把竹竿绑在白布两边。
而他自己则抱着一摞白纸,铺到了老叫花子面前,老叫花子毫不迟疑,继续挥洒自如的在白纸上,写下了一张张的大字:“要法制!不要人制!”
“要公平!不要迫害!”
“但使人间真情在,世上法律要公平!”
“我们不要做雪崩前沉默的雪花!”
后面还有好多好多,孙飞扬也记不住了,关键是前面几句,他还能看懂,越到后面,说的是什么,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解救我王叔,就说救王叔呗,你扯那雪花干什么啊?这天好好的,哪来的雪啊?
这肯定是钱青青自作主张,卖弄她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好像比别人能多一些,可是,你说的狗屁不通了,这老百姓谁能看得懂,你说的是什么呀?
哎谁让他是王叔的女人,说话比自己好使,而自己还不敢得罪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