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深微微侧身，转头看向顾毅，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

　　“我确实不了解你。”

　　如果了解，就不会让他做这么多事了。

　　这些年，他越查才越知道，他的父亲到底做了多少恶事。

　　如果只是家里的那些事，他还可以理解为是家事，可现在看上去，却和家事无关了。

　　黎晚看不清顾言深的表情，只觉得他原本宽厚的肩膀，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的佝偻和瘦弱，有一种让人想要保护的冲动。

　　“顾言深，你别管我。”

　　说着，她看向顾毅：“顾先生，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为难自己的儿子？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顾毅没有理会她，只是昂头鄙夷而有些不屑地看向顾言深：“呵，让女人为你求情，你混得可真好啊。”

　　话落，他便暗示身边的人上去讲顾言深抓住按在了地上。

　　接着，他抬起脚踩在了顾言深的肩膀上，将他原本挺直的胸膛重重地踩了下去。

　　看着顾言深倔强的样子，他冷笑一声：“儿子永远是斗不过父亲的，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不是不知道顾言深找了他多久，但他不是没找到么？

　　“你找了我那么多年，最后如果不是我现身，你以为你能见到我么？言深，你一直想要扳倒我，但你看，到了现在，哪怕你是如日中天的少年时，也依旧斗不过我。”

　　“你如果早点向我臣服，乖乖地当我儿子，听我的话，就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

　　说着，他又用力向下踩去。

　　顾言深咬着牙，就算疼到钻心，他也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在他看来，如果他发出了声音，只会让顾毅更加嚣张，让他觉得自己赢了，而他不要!

　　这场反抗里，他没有输，也不会输，更不能输！

　　“疼为什么不说？你要是现在向我服软，也许我会考虑放过你们两个。”

　　顾言深冷笑着抬头看向他：“你不会！我低头，你只会更加肆意，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你根本不懂人类的感情，你所做的一切也根本不是为了后代，为了我，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小人！所以，你就算把妈妈锁在家里，妈妈也不会喜欢你，也依旧想要逃，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爱过她！”

　　听到这话，顾毅脸色骤变，像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一般，瞬间来了火。

　　他从一旁的人身上抽出一把刀，俯身便重重地刺在了顾言深的肩膀上：“你还敢在我面前提她？”

　　“为什么不敢？”

　　“呵，是谁把你养大的？是我！”

　　顾毅咬牙：“那个贱人从头到尾也没爱过你半分，甚至想要杀了你，你全都不记得了，是么？你倒是现在装作帮她打抱不平和我对抗，你还真是幼稚又愚蠢！”

　　顾言深没说话，只是倔强地看着他。

　　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从小到大，妈妈有多少次想要杀了他，他都记得。

　　三岁的时候，妈妈趁着他发烧的时候，想要用枕头将她捂死。

　　四岁，洗澡的时候，妈妈趁着佣人不在，想要将他淹死在浴缸里。

　　五岁的时候，他在花园里玩，妈妈想要用石头将他砸死。

　　六岁的时候……

　　他不记得具体有多少次，但他记得，一直到妈妈离开，她都一直想要他死。

　　除了前两次，他哭过之外，后面他也没有哭过，更没有问过为什么。

　　因为……

　　顾毅将刀猛地抽出来，血液瞬间浸透了顾言深的衣服，看上去触目惊心。

　　黎晚在远处的半空中看着这一切，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对话，可就这隐隐约约的对话，也足够让她震惊不已。

　　她从来不知道顾言深的童年是这样的。

　　她知道，他身上的暴戾，冷漠，凉薄都是来源于他的父亲，但现在，她想，大概也不止是父亲，是整个家庭氛围吧。

　　老太太看似和蔼，实际上对待顾言深也并没有一丝温柔。

　　母亲想要杀他，父亲想要顺服他，这样一个窒息的环境，又能长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黎晚眼睛微微泛红，那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原谅了他的一切。

　　不是因为觉得可怜，而是开始理解，为什么他会那样对待她。

　　那是他表达爱的方式……只是那是错误的。

　　“顾毅，你干脆杀了我！别再这样虐待他了，他是你儿子！他受伤，你难道一点也不心疼么？”

　　“你为什么会那么冷血？你妈妈快死的，你儿子也快被你害死了，你的目的真的能达到么？你想要的那些就是用亲人的鲜血祭奠么？”

　　“顾毅，你就算得到了一切又如何？你不觉得你早就变成了一个怪物么？没有人会愿意臣服你！没有人！”

　　顾毅猛地抬头瞪向她：“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女人的眼界就是……”

　　“女人就是，女人就是……”

　　黎晚嘲笑道：“你懂什么？你懂女人么？你又懂人么？你连感情都不懂，最基本的亲情都不懂，你懂什么？你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谁告诉你女人只是男人的玩物？你不会以为我四年前和顾言深的那些，是因为臣服吧？我告诉你，不是!是因为我爱他！”

　　“如果不是因为爱他，我根本不会和他纠缠，也根本不会在七年前答应他的条件！”

　　“我承认，我七年前确实是把自己卖给了他，但是我绝对不是为了钱，更多的事为了爱，如果换一个男人，我根本不会答应！”

　　“就算是叶芸溪，你看她，她做了那么多事，难道是为了臣服谁么？叶芸溪也是想要一切，想要权利，她做那么多错事，也不是为了抢夺顾言深，只是为了顾太太的名望！”

　　黎晚冷冷凝着顾毅：“你看，就算是你最不屑的叶芸溪，也不是你口中的那种工具人女人，顾毅，你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世界，因为你自恋，你觉得你根本不需要了解，或者说……你自以为你是了解世界的，自以为你掌握了一切！实际上，你什么也不是！”